行他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她的胎心监护单还在掌心发热她没有出声只是把手机举起按下快门。
姚蔓偏头笑得温柔那笑像被精心修剪过的花边。程野压低声音说“就顺路碰见的。
”姚蔓说“我也来复查。”苏苒离得不近但每个字都扎实落在耳朵里。
她的喉咙一瞬发干像吞下一把纸针。她把手机放回包里手心有汗但指尖很稳。
“苏女士该去做血检了。”护士提醒她的声音很轻。她抬眼笑了一下那笑只够礼貌不够温度。
她侧身让开走廊把他们让到光里自己退回阴影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程野指了指手机像在解释什么。姚蔓却先一步从包里抽出纸巾递给他。
纸巾白得很亮像那束玫瑰的外包装。苏苒低头看时间提醒自己先把今天的检查做完。
“苏女士别紧张呼气。”抽血的护士说话含着雾气。她照做又默念了两遍抽完就去吃点东西。
针头拔出的一瞬她忽然觉得疼倒像是疼在别处。她给安娜发了条信息只发一张照片和三个字。
“看见了。”安娜的电话立刻回过来***干脆像她的人。“先吃碳水别跟他吵一会儿再说。
”“我没吵我还在抽血室。”“更别吵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我知道。
”“出门右拐有粥店点鸡蛋羹再加一碗小米粥。”“好。”“手机电量够吗定位给我开着。
”“够。”“把你刚拍的传我一份原图。”“发了。”“今天先以检查为主回来再复盘。
”“收到。”对话很短每一句都像从工具箱里抽出的扳手。
护士给她贴上小圆棉她说了声谢谢声音很轻。
她在粥店坐下把那束玫瑰从脑海里移到手机屏幕上。
图片被放大又缩小每一个像素都显得很不厚道。
她终于有点想笑笑自己居然还注意到那束花包得好看。
她端起粥碗喝了一口胃里被一点点烫回人间。“肚子要先吃饭。”她对肚子里的人小声说。
肚子里当然没有回应但她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把照片移到隐藏相册再复制到一个新建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叫今天她没力气起别的名字。
吃到一半她看见店门外一对年轻情侣从她面前跑过。
女孩举着化验单笑得很大声像风把门帘掀起来。她忽然不想听到笑声但也不想讨厌它。
她低头继续喝粥把最后一口也耐心喝完。手机又亮了一下是程野的消息很平常。“你在哪。
”她盯了两秒决定今天的每个字都要算术一样精准。“在医院粥店吃东西等会儿回家。
”“你怎么不等我一起做产检。”“排号快到了我先做了。”“我刚才接了个电话在楼下。
”“我看见了。”这句发出去她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像盖上一只跳动的小虫。
几分钟后她把粥碗推开起身慢慢往外走。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镜面里的人看起来很安静。
她想起第一次来做产检她把医院当成一门新课程。
现在像是在做一场期末考试而监考老师不太诚恳。
回到家她先洗了手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摆在桌上。产检单拍照留档她又把电子版存进云端。
她把手机插上充电开始整理相册把今天的四张照片编号。
一是走廊远景二是玫瑰特写三是两人侧影四是时间牌。
每张都另存一份放进加密文件夹她给文件夹设了一个提醒词。
提醒词叫吃饭睡觉补铁这词不会被人起疑又能提醒自己。
她打开电脑新建表格第一列写日期第二列写地点第三列写备注。
备注里她只写了八个字医院走廊白玫瑰见证。她想了想又加上一行写今日情绪平稳偏冷。
她把表格同步到云盘又发给自己的备用邮箱。
邮件主题只有一条短线像把话都收起来只留一口气。
手机震了一下是安娜发来的语音她点开扬声器很小。
“我今晚过来一趟你先睡一会儿我带点吃的。”“别来我怕你堵车。
”“我骑车更快你先把账本拍几张给我。”“好。”“还有家里的不动产证件有复印件吗。
”“有在卧室衣柜顶格我拍给你。”“记得遮住证件号码后四位先留存。”“知道。
”“再去把你们的共享相册关掉换成只读我教你。”“嗯。
”这一串“嗯”里她听见了自己像铰链发出的细响。
她把卧室的门打开窗帘拉了一半光线像被裁过的布。
她踩着椅子够到顶格拿出那一沓文件有一点灰。她打了喷嚏眼泪被逼了出来但她笑了一下。
“不是哭是灰。”她对肚子解释了一句。她坐下来一页页拍照每一张都压着角防止卷起。
中途程野打来电话他的声音把门铃般的急促收了起来。“你回家了吗。”“回了。
”“我刚才在楼下你怎么不叫我。”“你在忙。”“别误会我和她只是碰见。”“我知道。
”“真的只是说了两句。”“我知道。”他被她的平静噎住片刻发出了一个轻轻的叹气。
“晚上我买菜回去你想吃什么。”“我已经吃过了。”“别生气你现在特殊时期。
”“我没有生气我在整理东西。”“整理什么。”“婴儿衣服和文件。
”那头沉默像有人踩到了一处看不见的空格。“我晚点回去我们再聊。”“好。
”她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把刚拍的文件传给安娜。
安娜回了一个“收到”后又发来一张小图片。
图片是一个简单的清单只有三行看起来像便利贴。
第一行写稳住吃睡别吵架第二行写备份证据放安全处第三行写晚点视频复盘。
她盯着那三行字觉得像有人在她肩上按了一下。不是安慰是把她推回到自己的骨头里。
她去厨房烧水把水壶放在灶上听它慢慢响起来。
水开的时候她给自己泡了一杯温牛奶又切了一个苹果。
她坐在桌边把苹果一片片排成弧像在给晚上的心情排练次序。
窗外有人遛狗狗忽然叫了一声又很快停下来。
她忽然想到白玫瑰的花语又觉得自己不需要记住它。
她把手机屏幕调暗关掉消息提醒只留下闹钟。
她对着窗外黑下来的天说了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我会慢慢来的。
”说完她把牛奶喝干把苹果吃完把表格再看了一遍。
她把所有备份放进一个旧鞋盒盒盖上贴了一张标签纸。标签纸上她只写了一个字静。
屋里安静下来她的肚子翻了个小小的身像打了一个水下的招呼。
她把灯关了一盏又开了一盏把床单抻平把枕头翻面。她躺下之前又给安娜发了一句简短的话。
“我不怕我只是要慢一点。”屏幕黑掉她在黑里闭上眼像在一条不吵不闹的河里。
她知道那束白玫瑰会在明天醒来的时候还在脑子里。
也知道自己已经把第一道栅栏立好哪怕只是一张表格一只旧盒子和一碗小米粥。
2天亮后窗帘还合着屋里像一口安静的盒子她醒来第一件事是摸到那个贴着“静”的鞋盒。
她起身去洗手间洗脸时看见镜子里的黑眼圈像一条被铅笔轻轻按过的线。
门铃响的时候她刚把毛巾拧干水珠在指节上亮了一下。“开门是我。
”安娜的声音隔着门也很利落。她开门安娜进来背着小双肩包手里拎着保温袋。
“先吃早饭我带了瘦肉粥和煎鸡蛋。”“你怎么这么早。”“早起就能抢先一步控制局面。
”“你总是会说让我安的句子。”“我叫安娜是有道理的。
”她笑了一下那一点俏皮把心头的钝痛推后半寸。
她们在餐桌边坐下粥碗和文件并排形成奇怪的秩序。“先吃两口再说话。
”她点头舀了一勺粥嗓子像被温水铺了一层膜。
安娜把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有小活页夹有三色荧光笔还有透明的自封袋。
“我们做个复盘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每一个时间点。”“好。”“你看见他们是在几点几分。
”“十五点二十七分走廊的电子钟拍到了。”“很好证据带时间戳最省事。
”“他发消息给我是十六点零八分。”“之后你们的电话和信息我会整理时间线。
”“我都有保存。”“你做得很好。”安娜把一张白纸横放在桌上写了一个小标题。
“今天的目标一不冲动二把手头证据归档三制定边界。”“边界写在纸上也有用吗。
”“有用写下来就变成可以执行的规则。”“你像在开绩效会。
”“对婚姻危机就是一场需要流程的项目管理。”她笑但眼睛里有一点酸像被风刮了一下。
“先看证据。”她把手机递过去又把编号的四张照片调出来。
安娜把它们传到自己的活页夹里按一二三四贴好在旁边写备注。
“一是走廊广角二是花的特写三是两人同框四是时间牌。”“我昨晚只写了八个字。
”“八个字就够我们再把细节补上。
”安娜翻到下一页开始列清单她写字很快又稳像把地面一块块铺平。
“***清单之一证据类保存原图原视频聊天转账记录酒店消费可能性线索。
”“之二财务类婚内共同财产清单银行流水工资卡理财账户备用金现金流。
”“之三人身安全类分居方案钥匙管理重要证件存放紧急联系人。
”“之四沟通策略类事实式沟通所有承诺落字每一次沟通留痕。
”“之五医疗类产检按时心理支持呼吸练习危机应急。
”她看着那一行行字像看见一条窄路被灯照出边线。“我们先从证据开始。”“好。
”“你们有共同账户吗。”“有工资卡转到家用卡再从那里扣房贷和日常。”“卡在谁名下。
”“他名下但是绑定了我的号码。”“这一点要变更通知银行之前我们先把流水拉出来。
”“需要现在去银行吗。”“不急我们先在网银导出近六个月。”“好。
”安娜又问了婚房的产权登记她说出比例和证件位置。
“下一步是边界先软后硬我们今天先设软边界。”“怎么设。
”“把你卧室变成你的物理边界你的东西你的文件你的电子设备只有你能碰。
”“他会问我为什么。”“你就说医生建议你需要安静和整洁。”“也确实需要。
”“当然我们不是撒谎我们只是不提供多余信息。
”她点头站起身把卧室门试着从里侧反锁又把抽屉的备用小锁装了上去。
安娜跟在后面把贴纸贴在盒子边角上每一张都写一个小词。“证据一证据二证据三。
”她忽然想笑“你像在布展。”“这是你的自救展每一件展品都很贵重。
”“贵重到要收门票。”“以后他想看你的情绪也要先出示证件。
”她笑出来声音小小的像玻璃杯碰瓷器。安娜忽然停下看了她一眼语气放软了一点。
“哭可以但别在他面前哭。”“我知道。
”“现在我们设电子边界手机开应用锁聊天备份开自动同步云端二重备份。
”“我昨晚已经同步了一版。”“再多一层多一分安心。”“好。
”“还有录音权限你不开可以但关键谈话时可以开场景录音。”“我会谨慎。”“谨慎很好。
”她们忙完一圈屋里像被空气擦过变清了。安娜看了一眼时间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秦医生您好我们是昨天那位孕四月的苏女士她情绪基本稳定今天想咨询呼吸和睡眠。
”她把免提打开让苏苒听另一端的声音温稳像放在掌心的温度计。
“你们先保证规律饮食每天散步二十分钟腰部放松按时睡眠发生冲突避免在晚上十点后长谈。
”“如果对方想要当场解释呢。”“建议改为书面解释书面表达更克制对孕妇更安全。
”“谢谢医生。”“有任何不舒服随时来不用客气。
”挂断后屋里安静了几秒她忽然觉得嗓子里有一口气可以放下来。“医生说书面解释。
”“所以写下来的话我们才能算数。”“那我把我们今天的边界写成一份清单。
”“对写给自己不是写给他。”她坐到书桌前拿出一张素色便签写了三条每条都尽量简短。
“一先吃睡稳定再谈事。”“二所有沟通留痕不夜谈不吵架。
”“三我和孩子的安全是第一优先级。
”安娜看完点头把便签放进透明卡里再用夹子夹到书桌边缘。“现在我们做财务初步。
”“好。”“你有自己的小金库吗。”“有但不多。
”“没关系从今天起我们把每一笔都记在表格里你不是弱势你只是需要计划。”“我愿意学。
”“先把这三个月的固定支出列出来房贷保费产检交通餐饮。
”她打开电脑把表格里的新标签命名为预算把每一项都填了大致数字。
“副业呢你之前接过稿子。”“偶尔。”“我给你联系两篇短稿不累也不拖时间。
”“你像我的经纪人。”“我是友情经纪人收费方式是你以后请我吃烧烤。”“成交。
”阳光从窗帘边缘漏进来在桌面上挪了一小步。
她伸手把“静”的鞋盒推到书架上腾出桌面做下一步。“还有什么要现在做的。
”“再检查一次你证件的照片遮掉后四位不露完整号码。”“我昨晚遮了。
”“很好我们留一个清晰清单我拍照发给律师朋友她先给你做个框架。”“真的这么快。
”“快是为了让你有底气。”她看向窗外路对面那棵梧桐新叶已经深了颜色。
“我不想让孩子的第一条记忆是争吵的声音。
”“那就让他记住你熬粥的味道和纸张翻动的声音。”“纸张翻动也能当 lullaby。
”“对自救的声音都能当摇篮曲。”她笑眼睛里那一点酸淡下去一点像被风吹散的糖。
中午前后程野发来几条消息她把手机放在桌面没急着回。“你在家吗。
”“你今天心情好点吗。”“晚上我带你去吃你喜欢的那家面。
”她看了看又打开一个备忘录把这些话复制进去标上时间。安娜问她要不要回她摇头。
“我们下午把分居方案草案写出来再回。”“分居要现在吗。
”“不是马上执行但你要有预案要是他继续否认你就把预案抽出来放桌面。
”“像把卡从袖子里亮一下。”“对亮给他看也亮给自己看。
”她点点头把电脑的另一页打开文档上方写了六个字。“临时分居实施方案。
”“第一条目的不是赌气是为了孕期稳定和证据保全。”“第二条期限暂定两周可续期。
”“第三条生活费用各自承担共同支出按比例结算。
”“第四条钥匙管理卧室由女方单独保管。
”“第五条沟通方式以电子邮件为准重要事项抄送律师邮箱。
”“第六条探视规则每天十八点到十九点沟通胎动和产检情况不谈旧事。
”她写完停了一下手心有一点汗但心里很清楚。
安娜看着她把文档保存到桌面又同步云端最后发到自己的备用邮箱。
“你现在像一个很专业的你。”“这是我能做的。”“这已经很了不起。
”午后空调吹出温柔而无害的风桌上那张白纸被压在活页夹下边缘翘起一点点。
她把白纸压平又在角落加了一行小字。“今天没有哭。
”安娜笑着竖了个大拇指她也笑了笑然后把笑收起来放回心里。
“下一步我们简单检查一下他可能的借口并准备对应话术。”“你来我学。
”“他说只是偶遇你说好的那我们用书面说明偶遇的开始经过结束并请他确认不再联系。
”“他说我只是聊了两句你说那就请他把聊天截图发来并说明聊天原因。
”“他说我会改你说请他把改的具体措施列成清单并在三天内执行。
“他说你现在特殊时期别多想你说谢谢你的关心我正在按医生建议保持稳定我们用邮件沟通。
”“他说我们是一家人别这样你说是所以更需要尊重和边界。
”她一条条念出来觉得像在练一首很短的歌。“你能背下来吗。
”“能我会把它们写到便签上贴在笔电背面。”“好你就把背面变成你的盾牌。
”她把便签写好贴上摸了摸那几张小纸它们像穿了衣服的词。
傍晚前安娜收好文档把餐桌恢复成餐桌她把牛奶拿出来又泡了一杯。
“我走了晚上如果他回来你就按今天的节奏别延长对话超过十五分钟。
”“明天要去医院复查吗。”“秦医生说按原计划就好有什么不舒服就去。”“我知道。
”安娜在门口拥抱了她一下拥抱很实在没有任何可怜的味道。“你不是一个人。”“谢谢你。
”“记得吃饭睡觉补铁。”“我会的。
”门关上屋里只剩下空调的细细风声她靠在门上站了一会儿。
手机亮了一下是程野发来的新消息。“晚上一起吃饭我顺便跟你解释一下。
”她把手机拿在手里想了两秒把事先写好的模板调出来复制了一行。
“医生建议我今晚早点休息我们改为邮件沟通重要事项我会整理发给你。
”她按下发送把手机放回桌上把牛奶喝完把卧室的门轻轻关上。
门内的一切归她所有门外的一切会慢慢被归类。
她坐在床沿把手放在肚子上小声说了一句很慢的话。
“我们已经把路画出来了接下来一步一步走。
”3周末的饭桌被她擦得发亮汤勺平躺像一条银色的小鱼。
程野提着菜进门脚步很轻像怕惊动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买了你爱吃的虾滑和小青菜。
”“谢谢你。”“今天我来下厨你休息。”“好。
”水开的时候锅盖微微抖像有一只小怪兽在下面打嗝。
他把虾滑下进锅里抬眼看她一眼她也看他一眼谁都没有多说一句。
菜端上桌的时候他拿出手机说“我点了你那家豆腐脑。”“放在桌边就好。
”“甜的你喜欢甜的。”“今天先吃咸的。”他愣了一下手里的塑料袋发出一点皱褶的声音。
她把筷子摆好又在桌角放了一张白纸那是她的“事实式沟通”草稿。
她舀了一勺汤放在碗沿上吹了一下那股热气像把话里的刺吹钝。“我想把昨天的事说清楚。
”“好你说。”“十五点二十七分我在医院走廊看见你和姚蔓你手里有一束白玫瑰。
”“只是碰见。”“我拍了照片也记录了时间。”“照片可以给我看吗。
”“可以吃完饭我发你邮箱。
”他点头又低头夹起一片小青菜那片青菜在筷子上颤了一下像要掉又没掉。
“我们可以解释误会。”“我不讨论感受我只讨论事实和执行。”“你别这么冷。
”“冷比较不伤身。”他沉默一下又换了一个角度。“就算我犯了错我也会改。
”“请你把改的具体措施写成清单并在三天内执行。”“你是在跟我谈合同吗。
”“是我们需要一份可以执行的生活合同。”他抬起头眼里有一点被冒犯的灰。
“你怀孕了我更想照顾你。”“谢谢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先分房睡以保证我和孩子的休息。
”“分房没有必要吧。”“必要医生建议减少夜间长谈提高睡眠质量。”“医生真这么说。
”“书面记录在我手机里你可以看。”他又沉默那种沉默像风在窗缝里抻了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别把事弄得这么僵。”“边界不会让事情僵只会让事情清楚。
”她把白纸推到自己面前拿起笔写下第一条。“一短期分房睡卧室门由我保管。
”她写下第二条。“二财务透明大额支出暂停家用卡明细每周共享。
”写到第三条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是程母的来电屏幕亮得很突兀像有人在暗处点了个火把。
她看他一眼他点头她就接起免提。“苒苒啊听你们有点小矛盾你现在身体特殊别太较真。
”“阿姨我在吃饭我们在把事情理一理。”“男人嘛难免有朋友你怀着孩子就多包容一点。
”“我会以我和孩子的健康为第一优先级。”“你年轻不懂家是要过下去的。
”“所以我正在设边界边界是为了把家活下去。”“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硬。
”“我只是清楚。”程母在那头轻哼了一声又换了个温软的调子。“晚上我过去陪你们吃饭。
”“今天不方便医生建议我早点休息。”“那明天。”“我们再看情况我先挂了。
”她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桌面又把第三条写完。
“三沟通留痕重要事项以邮件为主并请在邮件里回复已知悉。
”她把纸旋转九十度推向他那张纸像一条缓慢但坚定的跑道。
“你可以看看如果有异议请你写在下面。
”他拿起纸看了几秒喉结动了一下像吞下一小块未化开的冰。“你这是在审判我。
”“不是审判是把我们各自的位置画清楚。”“我同意分房睡我也会把花那件事说清楚。
”“谢谢那你现在可以把‘已知悉’发我。”“我吃完饭发。”“现在发更好以免忘记。
”他抬眼看她那眼神像在确认这不是玩笑她没有笑他也没笑。
他拿起手机打字那串字干净地落在她的屏幕上。“已知悉分房睡财务透明邮件沟通我会配合。
”她回了一个收到又把邮件草稿打开把今天的三条边界写进去抄送给自己的备用邮箱。
他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点无奈也有点害怕。“苒苒我们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我也不想但我更不想走回头路。”“我会把和她的事断掉。
程写清楚比如删除好友还是仅限工作邮件比如是否需要我在场见证比如是否需要第三方在场。
”“你还要第三方。”“有第三方可以减少误会也减少复燃的可能。”“你防着我。
”“我在保护我和孩子这两件事不冲突。
”他沉默更久了那种沉默像一个洞在桌子中间慢慢扩大。“晚点我把清单发你。
”“好的三天内执行你可以。”“我会尽快。”“谢谢。
”她吃完最后一口饭把碗放进水槽里水花溅了一点在手背上凉凉的。
他站在她身后像要伸手又收回手指尖在空气里掠了一下。“你今晚睡卧室我去书房。
”“我睡书房比较安静。”“那我去客厅。”“客厅有沙发那就好。”“苒苒。”“嗯。
”“我会改。”“清单见。”这两个字像一个小锚钉在水面上不沉也不走。
夜里她把书房整理了一下把“静”的鞋盒移到书桌左上角把笔电插上电把便签贴在屏幕背面。
她坐在椅子上打开表格在“情绪”和“开支”那两列里各填了一行。“今日情绪平稳偏冷。
”“今日开支粥店二十四牛奶十六。
”她把表格同步云端又发了一封简短的邮件给自己主题仍然是一条短线。
她去浴室洗脸水顺着下巴淌下来像把一天的尘洗出一条窄窄的沟。
回到书房她把窗户开一条缝夜风钻进来很轻像有人敲了一下门又跑开。
手机亮了一下是新邮件的提示是他发来的题目叫“改正清单初稿”。
她点开里面只有三条看起来很空她把它转发给安娜又在底部回了一行话。
“请补充执行时间节点和验证方式。
”她点发送关掉屏幕把灯调暗把被子铺平把手放在肚子上。“我们今天没有吵。
”肚子里没有回答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像稳稳落在一张纸上。
她闭上眼听客厅那边有人轻轻翻动沙发靠垫那声音像远处的海退了一寸又退一寸。
她想起白玫瑰又把它放回脑子里一个关着的小盒子里。
她对自己说一声晚安那句晚安很轻却有重量像一枚落在心口的小石头。
4午后阳光把人行道烤出一层淡淡的糖色她和安娜在花店门口停下脚步。
门口那束样品白玫瑰和昨天照片里的包装是一家的花纸纹路像同一块模板里刻出来的。
店员抬头打招呼笑容利落像剪刀。
“你好想咨询一下你们昨天十五点左右有一束白玫瑰的订单。”“请问是取花还是下单人。
”“我不方便提供姓名只想了解票据是否能补打。
”“可以但需要原支付方式的后四位和时间范围。
”安娜把一张写有时间点的便签推过去动作像把棋子落到中心。
“十五点到十六点之间刷卡或线上支付都有可能。
”店员点头调取系统那串订单跳出来像一条小鱼跃出水面。
“十五点二十二分一单白玫瑰十一枝白纱纸加丝带。”“能否打印小票并盖章。
”“可以但监控我们不能随便调取。”“我们理解只问流程。
”“需要警方或律师函我们可以配合说明时间点。”安娜看了她一眼她轻轻点头。
“我们只要小票和包装信息。”店员把补打的小票递过来还给她们看了同款包装的编码贴纸。
她把小票拍照存档又把贴纸编号贴到自封袋上那一下像在拉一条细线。
“谢谢你我们不为难你们。”“祝你们一切顺利。
”走出花店风把纸袋吹得轻轻响像有人提醒她别忘了呼吸。
拐到酒店旁的咖啡馆玻璃门被擦得很透能照出人心里那点不透。
“请问能否补开发票我们有订单号。”“可以报手机号就行。
”她报出了那串熟悉的号码尾数像让她的牙齿轻咬了一下。
“看到了两杯拿铁和一份提拉米苏。”“时间是十五点四十七分。
”“是的可以开电子发票吗。”“可以邮箱给我。
”安娜把律师的公共邮箱写了上去像在把线牵到一个更稳的钉子上。
她又点了一杯热水杯沿冒着白雾把她的手心蒸得暖了一点。“咖啡豆好喝吗。
”“今天不喝咖啡今天喝证据。”安娜笑了一下那笑不甜但提神。
离开时她把咖啡馆的消费记录截屏又把门口的街道名牌拍了一张。“地点证明确认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