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傍晚的门铃响了,他抱着一大捧玫瑰进婚房,说是替人转交,
花卡上写着“给最特别的你”,署名不是她,是唐沫,她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
胎动像一只慢性子的小鱼在水里蹭过.玄关的灯很暖,照得玫瑰太红,
像明知道过期还在怒放的秘密.“鞋先换了,地刚拖过.”他低头笑了一下,
把鞋尖在门垫上蹭了两下,动作熟练又心不在焉.“客户那边临时拜托我送一下,很近,
我顺路就拿上来了.”他说话的时候把花抱得更紧一点,
像在护着什么体面.沈茶把肚皮轻轻托住,指尖抵着那张花卡的边角,
指腹蹭到纸上浮着的烫金字母,像被微小的刺挑了一下.“客户是女的.”“团队里都有人,
别想太多.”“她名字在卡上.”“哎呀,这种卡是店里随手写的,套路.”他把花递给她,
像把一团烫手的云塞过来.她把花接下,往鞋柜上一靠,玫瑰歪着头,
像在偷笑.“你先洗手,饭在保温里.”“我还有个电话,
一会儿吃.”他拎起手机往阳台走,背影直直的,
像一根把自己撑得很满的标尺.阳台的门半掩着,玻璃里映着他低声说话的侧脸,
她看不清表情,只看见他摁熄了烟,又犹豫着打开了窗.玫瑰的香味太甜,甜得有点腻,
她胃口发涨,喝了一口温水把那口腻压下去.她把花卡抽出来夹回去,又抽出来,
像是在确认这不是眼睛的错误.她把花放到餐桌上,把塑料包裹拆开,
收据叠好的那一角露出两行小字,她用手机对着拍了一张.“花这么贵啊,
客户真会花钱.”她的声音很轻,
轻到像是在跟肚子里的人商量今天的晚安故事.他从阳台回来,坐在桌边,把碗盖掀开,
热气冒上来,
别这样看我.”“我在看饭会不会凉.”“你最近情绪不太稳.”“我怀孕.”他愣了一下,
像是这两个字只是医学名词,跟他没有实际关系.“我知道,
所以我才不想跟你吵.”“我也不想.”她把手机扣在桌上,指节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木头发出短促的回声.“那就别把别人写着‘最特别的你’的东西带回家.”他抬起眼,
眼里那点不耐烦像一只躲在窗帘后的猫,听到脚步才露出尾巴.“公关的事你不懂,
送花这种事情很正常.”“正常到可以写名字.”“店家问了就写,
没什么.”“那你叫他们把‘最特别’改成‘客户收’,下一次.”他没接,
拿起筷子敲了敲碗沿,
旗语.“你现在该多休息.”“我在休息.”“别老想有的没的.”“好.”她答应得很快,
像是想把这段对话也尽快收拾进抽屉.他低头吃饭,咀嚼的节奏清楚得像节拍器,
她忽然想起他们刚租下这套房的时候,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说以后要在这里放一架钢琴.他们后来只买了一个电热水壶和一盏落地灯,钢琴没有来,
玫瑰来了.她把花***花瓶,往里倒水,水线慢慢升起来,没过了刺的根部,
像给一场不体面的戏补票.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跳出“黎芷”.她走到厨房接了电话,
压低了声音.“我这会儿耳朵痒,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夸我.”“夸到你了.”“你声音不对,
发生什么了.”“他带花回来了,卡上写名字了,还特别.”电话那头沉了一下,
金属的冷静从线路里传过来.“把收据拍了没.”“拍了.”“快递单呢.”“在包装里,
等一下.”她把包装里的纸翻出来,最底下的快递单被胶带粘着,她耐心地一寸一寸揭开,
指尖磨出了点热.“揭下来了.”“拍照传我,云端同时备份,
发票号码也记一下.”“好.”“你先别动他,今晚当没看见,保胎第一,
证据慢慢来.”“嗯.”“我等会儿过去,带点小蛋糕,
你就当我们过节.”“我们今天过什么.”“过他不配的节.”她轻轻笑了一下,
那点笑像从杯底浮上来的小气泡,很快又碎了.她挂断电话,把快递单拍了又拍,
把花卡正反拍了一遍,然后把手机插上充电,像给自己连上了备用电源.他吃完饭,
把碗放进水槽,水一开,水花溅到他袖口上,他皱了一下眉.“别拍了,
.”“你这是威胁.”“这叫提醒.”“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不怀孕.”“算了,
你爱怎么想随你.”他擦干手,拿起车钥匙,又把钥匙放下,
像在跟自己的第二个念头拔河.“我出去抽根烟,楼下.”“好.”门关上的时候响了一声,
花瓶里的水波动了一下,玫瑰轻微地靠在一起,像在交换风声.屋里安静下来,
冰箱的嗡嗡声像远处的海,慢慢退潮.她把落地灯调暗一格,坐在沙发边缘,
手掌覆盖着肚皮,那只小鱼碰了下她的掌心.“你在吗.”小鱼不说话,世界也不说话,
只有她的呼吸一上一下,像在给自己数心事.她站起来,把花瓶挪远一点,挪到窗台边,
那里风稍微大一些,香气会散出去一点.她把自己收拾进浴室,洗脸,擦干,
带回家.”然后她又练习了一句更简单的.“以后别把她带回我的生活.”她走出来的时候,
门口轻轻响了一声,她以为他回来了,走过去看猫眼,是快递.她把门打开,
快递员把一个小盒子递过来,外壳上贴着某家甜品店的贴纸.“小姐姐,
晚安.”“晚安.”她签了字,把盒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黎芷最爱点的低糖芝士,
她用小刀划开一条细线,把第一块摆在自己的小盘里.她吃了一口,芝士的甜度刚好,
舌尖的酸像把人从悬崖上缓慢拽回来.门外传来鞋底擦地的声音,
子.“你还吃这些.”“我也得吃点好吃的.”“注意体重.”“我有本.”他沉默了一下,
像是忽然记起了她每一次产检都会把数据写进小本子.“你别跟黎芷走太近,
她会煽风点火.”“她会买蛋糕.”“她只会给你一些不实际的建议.”“比如让我多睡觉,
多喝温水,不要跟不体面的人周旋.”他抬起头,看了她两秒,
然后移开了眼睛.“我去洗澡.”“嗯.”水声在浴室里落下来,
像一场不愿意停的临时雨.她坐回沙发,给黎芷发了两张照片,
又发了一句.“他说我情绪不稳.”对面回了一个很短的表情,
是一个把袖子卷起来的手臂.“我们稳稳的.”她把手机按灭,掌心里还留着刚才的热,
像秘密留下的温度.玫瑰在窗台边站得很直,它们不知道谁是“最特别的你”,
也不知道谁是“最有耐心的我”.她轻轻摸了一下肚子,
给里面的小鱼讲了一个只有两句话的童话.“有一天,海水退下去,岸边留下一个小贝壳,
它很安静,也很亮.”“后来,它学会用自己的光看路.”2第二天的光从窗帘缝里挤进来,
像一根细针把屋子的布面挑起了一点点.沈茶醒得很早,先摸了摸肚子,
确认小鱼还在打着自己的小拍子.她把昨晚拍的照片分类进一个新建文件夹,
名字叫“花”.又建了一个文件夹,名字叫“账”.她把快递单的信息手抄进小本子,
像在给一场考试做答题卡.“起这么早.”顾野洗完脸走出来,水珠从他的鬓角一路下滑,
一眼桌上的本子.“记账.”“你现在不用想这些.”“我在休息的时候想.”他嗯了一声,
两个月的家庭支出发我一份明细.”“我晚点看.”“我发你一个共享表格.”她打开手机,
把表格链接发过去,
了一条很短的信息.“陪产时间计划也麻烦你补一下.”他没有回.门铃响的时候是九点多,
黎芷站在门口,背着工科生一样方方正正的背包.“我带了豆浆和小笼,你要是拒收,
我就坐门口吃完再走.”“进来吧,门口风大.”“昨晚我想了下,咱们先分类证据,
再铺一条时间线.”“好.”“你把云盘开给我一个只读,
我不碰原件.”“好.”黎芷把豆浆塞到她手里,又从包里掏出一个透明文件夹,
夹层里整整齐齐都是标签纸.“这个写收据,这个写聊天截图,这个写转账记录,
行程轨迹.”“你现在比花店更懂分类.”“我比大部分花店更懂刺.”她们坐到餐桌两侧,
像要下棋一样摆开了阵型.“玄关门口我建议装一个合法的摄录装置,只对公共走廊,
不拍屋内.”“我有个旧门铃摄像头,能用.”“那就装上,硬盘定时备份,
云端双份.”“嗯.”“还有,把婚房的房产证复印件拍清楚,贷款合同拍清楚,
来源拍清楚.”“我有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我喜欢厚厚的文件袋.”她们分工像流水线,
一个拍一个命名,一个贴标签一个整理.沈茶中途去倒水,她的手指有点凉,
掌心里暖了暖.“你现在先别发任何带情绪的长段落给他.”“我发表格可以吗.”“可以,
越像工作越好.”“那我也给自己排个每日表格.”“第一条写睡满八小时,
完豆浆和小笼.”“第三条写不看玫瑰.”“第四条写看见也不认识.”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完就去把窗台上的花挪到远一点的位置.“豆浆再热一下吗.”“热,
我怕你喝凉的.”“你今天有庭吗.”“有一个小案子,
午后就结束.”“我午后要去产检.”“我陪你.”“好.”九点半过后,
顾野在群里发了一个工作笑脸,朋友圈又发了一张会议室照片,
配文是“新一轮冲刺”.他还是没回那两个共享链接.沈茶把自己的手机设成静音,
把共享链接加了备注,备注是“家庭支出公开与陪产计划”.她做完标注,
给云盘开了第三个访问人,名字叫“周律师”,
后面括号里写“暂不通知”.“你挺专业.”“我之前在工作室做账,
把生活当工作.”“生活要领工资吗.”“生活给你分红.”她们把所有文件夹里加了编号,
001到008,最后一个编号空着,
留给还没发生的事.“衣柜里有旅行拉杆箱吗.”“有一个小的.”“拉出来,
、零钱、充电线、一次性牙刷、睡衣、拖鞋、两天的药和护肤品装进去.“钥匙做一把备用,
放我这.”“好.”“手机里加一个紧急联系人,
备注我.”“你本来就是.”“再加一个周律师.”“我已经加了.”“很好.”十一点,
她们停下,
刚徒步到达一个观景台.“你渴吗.”“我永远渴.”“喝水.”“喝.”午前的风有点软,
阳台外有小孩在练琴,钢琴曲不熟练,
啊.”“隔壁的生活.”“我们也有生活.”“我们先把它装订成册.”她们出门前往医院,
出租车在红灯前停住,
等会儿你如果紧张就捏我的袖口.”“你袖口会皱.”“皱就皱.”林岚医生看了她的指标,
情绪波动.”“有一点.”“会影响胎动的节律.”“我知道.”“把可以延后的事都延后,
把不能延后的事分给可信的人.”“我已经分给了.”林岚在病历上写了一小行字,
又抬头看了她的眼睛.“你脸色比上次好.”“我吃了芝士.”“继续吃,
但别吃太多.”“我有本.”“你们都爱有本.”产检结束后,
黎芷把她送到医院门口的长椅,
.”“那我先算一个今天的笑.”“半个给我.”“半个给小鱼.”她把牛奶喝到最后一口,
抬手擦了擦唇角.“我们回去把门铃装上.”“好.”下午的光更亮了,楼道里清清的,
像刚洗过的玻璃.门铃装上的时候,屏幕里出现了她们两个人的侧脸,
”“能.”“能看清谁停留.”“能.”“能看清以后.”“以后要慢慢看.”她坐回沙发,
把手机拿起来,对着顾野的聊天框打了两行字又删掉,
最后只留下很短的一句.“表格请今晚十点前完成,辛苦.”她按下发送,
消息旁边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小对勾,像一颗被钉在墙上的图钉.她关掉手机,
把小本子翻到新的一页,在最上面写了一行很小很轻的字.“今天没有哭.”她停了一秒,
又在下面补了一行.“今天把自己备份了一次.”3傍晚之前,云盘里多了一个新文件夹,
来一条很短的信息.“我下班绕路一趟.”“好.”“你不要跟.”“我不跟.”雨没有下,
空气里却像藏了一杯没喝完的水.十七点四十,她发来第一张照片,
是公司门口的玻璃门.“他出来了.”“嗯.”第二张是车侧反光,
低头看手机.“右拐.”“花店.”照片里的霓虹字像刚上完色的口红.第三张是花店橱窗,
他与唐沫并排站着,店员拿着丝带,
笑得很职业.“他还挺会系蝴蝶结.”“他会系体面.”第四张是餐厅门口的木牌,
名字温柔又暧昧,
楚的地址.“私房菜.”“包厢.”“你别靠太近.”“我有影子.”照片停顿了十几分钟,
像故事里故意压下去的一口气.再来时是一张电梯内的监控回放屏幕,
她拍到了屏幕的一角.两人站得很近,肩膀几乎擦上,
他抬手替她拨了一下发.“够了.”“够了.”“回吧.”“回.”她把手机放在膝盖上,
掌心有点湿,她对着小本子写下几个字.“今日新增:同行记录,
一栏还空着.“他没填.”“十点前还有两个小时.”“我看他是让别人填.”她笑了一下,
笑得像不小心打翻了一小勺盐.手机又响起来,是银行的推送,
她点开看见“合作礼物”四个字,
记录里.“截图发我.”“发.”“同时导出本月流水.”“已导.”她把截图放进“账”,
把转账备注单独另存为“备注截图”,
像把一根刺装进一个透明的小匣子.门铃在这时候响了一下,声音和昨天的不太一样,
像是用力敲在礼貌上.她走过去看猫眼,是婆婆.她开门,
笑得很浅.“妈.”婆婆瞥了一眼屋子,第一眼看见窗台上的花.“哟,
还挺会过日子.”“朋友送的.”“你也别太敏感,
男人社交多一点正常.”“是.”“顾野现在走上坡路,
别给他添乱.”“他自己不乱就行.”婆婆把手里的水果袋子放在桌上,
地摸了一下门口那串钥匙.“这钥匙我拿着方便.”“这把先留我这.”“你现在怀着身子,
安全第一,万一我临时过来照应.”“您来之前打电话.”婆婆的笑像没拧紧的水龙头,
滴下来的每一滴都是提醒.“你现在就该好好休息,别老拿手机拍啊拍,
像个警察.”“我像会计.”“你别跟那个黎芷走太近,
她什么身份.”“我朋友.”“她嘴太硬,
女人还是要软一点才有人疼.”“我现在有人疼.”“谁.”“我孩子.”婆婆愣了一下,
眼皮往上一抬,
似笑非笑.“你倒会说话.”“我在练习.”“练什么.”“练以后.”婆婆坐下,又站起,
像找不到一个舒服的落脚点.“别闹离婚那套话,
传出去多难听.”“我没说.”“你心里想了.”“我心里先想睡觉.”婆婆“啧”了一声,
拉开水果袋,挑出一只苹果,拿不稳又放回去.“总之,
两个人维持.”“是.”“有些话我就点到这.”“收到.”婆婆走的时候往玄关看了一眼,
像在确认什么不应存在的东西.她把门关上,靠在门上呼了口气,
像把一段长线从胸口慢慢抽出来.“她拿钥匙了吗.”“没拿.”“你记一下,
她来访时间.”“记.”她在小本子上写了两行字,字像走在雨里的路人,
很快却很坚定.“婆婆来访,言语劝和,暗示取钥匙.”“未果.”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顾野发来四个字.“晚些再说.”她把那四个字挪进共享表格的备注栏,
备注是“回复时间不明”.黎芷又发来一条.“我回到车上了,
附加消息.”“什么.”“同事给我丢了一张团建照片.”“嗯.”“他和她拥抱,
角度不巧,但看得出不是礼仪.”“保存.”“已存,
差一条.”“哪条.”“他自己说过的话.”“那就等.”她把窗台的花往旁边挪了两厘米,
像给它划出一个“不得靠近”的安全距离.冰箱里有半块昨晚的芝士,她切了一个小角,
放进嘴里,
穿着雨衣又打着伞.”“很好.”“我不喜欢下雨.”“那就把伞当道具.”她坐在沙发上,
打开电视,没有声音,只有画面在流动,像把屋子里的空气推着往前走.十点差五分,
消息提示跳出来,顾野发来一句.“今天太晚,
明天填.”她只回了一个字.“好.”她把对话置顶,
把共享表格的截止时间改成“明日二十二点”,像在日历里插下一枚小小的旗.夜深一点后,
她去把门上的链条挂好,又回身看了一眼门铃的屏幕,走廊上空空的,
像一个刚被擦干净的句号.她对着肚子讲了一句话,
声音很轻.“我们今天不难过.”肚子里那条小鱼把尾巴敲了一下,
像给这句话盖了章.她把小本子翻到新的一页,
“路线.”下面是三行简短的字.“证据收集.”“法律咨询.”“安全准备.”她停了停,
又在最底下补了一行.“我不会演委屈,
但我会写清楚.”4傍晚前的屋子像一本被翻过很多次的说明书,
所有折痕都在原位.沈茶把打印好的纸放在桌上,四张,
标题是“婚内约定建议稿”.她用荧光笔画了四条线,像给一场考试画重点.“财务公开,
社交边界,陪产承诺,违约赔偿.”顾野看了一眼,笑得很短,
经在这一套里了.”“我说过那花是客户的礼节.”“我说过我有本.”他把文件翻了个身,
又翻回来,手指敲在桌面上,
那是他回避时的旗语.“赔偿这一条是什么意思.”“越界导致婚姻破裂,
.”“谁定义越界.”“证据定义.”“你这是威胁.”“这是规则.”他忽然把杯子一推,
水溅到纸边,几滴在白光里停了一秒,像不小心落下的逗号.“你现在怀孕,情绪不稳,
“她给我买了豆浆和小笼.”“她还给你买了律师.”“律师是我自己选的.”他说不下去,
嘴角拉出一个不耐烦的弧度,又被他自己按了回去.“你到底想怎样.”“把表格填完,
把约定签了,
作里的每一条.”“那你要看什么.”“看你把她从我的生活里删掉.”屋子里静了一会儿,
冰箱的嗡嗡声像一本书合上又打开.他拿起手机,像要给谁发消息,
事在今天谈.”“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硬.”“我在给孩子练习守门.”他盯着她的眼睛,
像在找她哪里变了,
”“还没.”“你别搞分居那一套.”“这是那一套里的温和选项.”门铃在这时响了一声,
屏幕上出现黎芷的侧脸,她举着一个硬壳文件夹,
像举着一面不起眼的盾.“晚好.”“晚好.”她进门,把文件夹放到桌上,打开,
里面一叠目录,封面写着“证据链样本”.“我用的是通用模板,
你们看不看都行.”顾野瞥了一眼,
”“我是朋友.”“你太会挑词.”“我也会挑刺.”黎芷把四张“婚内约定”按顺序摊开,
用指节点了点第三条.“陪产承诺写清楚日期、时段、不可抗力的定义,
写模糊就是没写.”“我工作忙.”“忙是名词,不是豁免条款.”顾野笑了一下,
笑里没有温度.“你们女人在一起,最会把家变成法庭.”“你把家变成花店以后,
法庭就会路过.”他站起来,像要离开,又像要重新坐下,
了一下.“我不签.”“那我们分居.”“你敢.”“我先搬应急包.”她把拉杆箱拎出来,
拉链的声音像一条清楚的分界线.“你这是在逼我.”“我在救我.”他把手撑在桌边,
手背的青筋起来又下去,
吗.”“我每天在考虑.”“你考虑过我吗.”“我把你留在约定里.”她把箱子靠在门边,
又回身把打印件递给他,语气很平静,像在报快递单号.“你可以先看一遍,
划掉你觉得不合理的条款,
的邮箱.”“你以为你很聪明.”“我以为我在长大.”黎芷把窗台上的花往里收了两厘米,
轻轻地,
我就报警.”“报警是好习惯.”“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替她保持心率.”他盯着黎芷,
眼里的火光忽明忽暗,
像一盏灯泡接触不良.“你滚.”“我一会儿滚.”黎芷把文件夹扣上,
转头看向沈茶.“带证件,带产检本,带本子,
带充电线.”“带笑吗.”“带半个.”她们换鞋的时候,门口的地垫被踩出一小片暗色,
落款.“钥匙.”“在.”“门铃摄像.”“在.”“云盘权限.”“在.”她们推门出去,
走廊的灯亮了一下,像有人在为她们的脚步做注释.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镜子里又多了两个人,
上.“你怕吗.”“怕.”“那就先怕五分钟.”“我设定计时.”她把手机里的秒表按下,
数字开始跳,像心里一枚小鼓在练节拍.电梯到一楼,门开了,夜风像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轻轻地撞了她们一下.车上很安静,城市在后窗里往后退,
像一条被剪掉多余毛边的胶片.“刚才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