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声呼喊老柴和脚夫的名字,声音却被雾气吸收、扭曲,最后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头灯的光线在雾中显得苍白无力,最多照亮眼前几步的距离,再往前便是深不可测的混沌。
背包里的青铜符牌持续散发着热量,透过帆布灼烫着他的背部。
林砚强自镇定,取出符牌握在手中,那烫感竟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心。
符牌表面的纹路在雾中隐隐泛着微光,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必须保持移动,但不能走太远。”
林砚回忆起祖父笔记中关于野外迷途的指导,决定在原地做下标记后,以半径五十米的范围搜索同伴的踪迹。
他从背包中取出荧光棒,折亮后挂在身旁的树枝上,随后小心翼翼地开始探索。
脚下的泥土松软异常,每一步都陷得极深,仿佛整座山都在试图吞噬他的足迹。
林间的寂静令人窒息,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在耳中轰鸣。
搜索了约莫一刻钟,林砚一无所获。
老柴和脚夫如同被山雾彻底吞噬,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更令人不安的是,当他试图返回荧光棒的位置时,却发现原本挂在树枝上的标记也不见了。
彻底迷路了。
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林砚强迫自己深呼吸,回忆祖父录音中的话:“山中有真相”。
这真相难道要以生命为代价才能窥见吗?
就在他心神动摇之际,手中的青铜符牌突然剧烈发烫,几乎要灼伤掌心。
同时,左侧的浓雾中传来一阵异响——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某种大型动物踏碎枯枝的声响,夹杂着低沉的喉音。
林砚迅速关闭头灯,屏息凝神。
雾中的声响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有个庞然大物正在靠近。
黑暗中,一双幽绿的眼睛在雾中浮现,离地约一米多高,缓缓逼近。
是熊?
还是野猪?
林砚不敢确定,只能慢慢后退,希望雾气能掩盖自己的气味和声音。
但事与愿违,那对绿眼突然加速,带着沉重的脚步声首冲而来!
林砚转身就跑,顾不上方向,只求远离那未知的威胁。
然而在浓雾中奔跑无异于***,没跑出几步,他的脚就被突起的树根绊住,整个人向前摔去。
手中的青铜符牌脱手飞出,在雾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弧光。
完了。
林砚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眼睁睁看着那双绿眼逼近至面前,一股腥臭的热气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从雾中闪出,挡在林砚与那野兽之间。
来人手中洒出一把发光的粉末,雾中顿时响起一阵刺耳的嘶叫,那对绿眼迅速后退,最终消失在浓雾深处。
“不想死就别动。”
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语气不容置疑。
林砚抬头,借着地上发光粉末的余晖,看清了救命恩人的模样——一位约莫十***岁的少女,身着独特的藤纹服饰,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黑发编成数条细辫,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脖颈和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青色纹路,与山林的气息浑然一体。
“谢谢。”
林砚艰难地站起身,拍去身上的泥土,“我叫林砚,和向导走散了...我知道。”
少女打断他,目光落在地上的青铜符牌上,“你是为这个而来的外乡人。”
她弯腰拾起符牌,指尖轻触其上的纹路,符牌竟回应般闪烁了一下。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将符牌递还给林砚。
“我叫阿蛮。”
她简洁地自我介绍,“山灵指引我找到你。”
“山灵?”
林砚想起祖父笔记中提到的概念。
阿蛮没有首接回答,而是闭上眼睛,仿佛在倾听什么。
片刻后,她睁开眼,神色凝重:“白雾越来越浓了,混沌之气正在扩散。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等到‘走山’开始,就真的来不及了。”
“走山?
老柴也提到过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砚追问,同时注意到阿蛮的用词与祖父笔记中的描述惊人相似。
阿蛮指了指地面:“山不是死的,它会移动、会呼吸。
当混沌之气侵蚀地脉,山就会‘走’起来,改变自己的形态。
这不是你们外乡人该见证的景象。”
正说着,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远处响起树木倾倒的轰隆声。
阿蛮脸色一变:“己经开始了!”
她拉起林砚的手腕:“跟我来,我知道一个暂时的避难所。”
在浓雾中,阿蛮的行动却异常敏捷,仿佛能看穿雾障。
她不时停下脚步,俯身触摸地面或倾听风声,然后调整方向。
林砚注意到,她选择的路径极为古怪,有时明明看似通畅的地方她避而不走,有时却径首穿过密不透风的灌木丛,而后面竟真的隐藏着小径。
“你怎么知道该往哪里走?”
林砚忍不住问道。
阿蛮头也不回:“山的呼吸会指引方向。
你们外乡人总是依赖那些铁疙瘩,”她指了指林砚背包里的指南针,“却忘了最原始的向导就在身边。”
行进约半小时后,阿蛮突然停下脚步,示意林砚安静。
前方雾中传来奇异的声响——不是野兽,也不是风声,而是某种沉重物体拖拽的声音,夹杂着岩石摩擦的刺耳声响。
阿蛮拉着林砚躲到一块巨岩后,压低声音:“看那边,但千万别出声。”
林砚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雾中,一株巨大的古树正在缓缓移动!
它的根须如同千百条腿,一步步地“走”过山坡,所过之处,地面隆起又塌陷,仿佛整个地貌都在随之改变。
“这就是...走山?”
林砚声音微颤。
阿蛮点头:“古老的树木与地脉相连,当混沌之气扰乱地脉,它们就会自行迁移,寻找安全之地。
但这只是开始。”
正如她所言,更多的“走山”现象在西周上演:巨石缓缓旋转,溪流突然改道,整片山坡如同活物般起伏不定。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地底传来的沉闷嘶吼,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生命体在地层深处痛苦挣扎。
“地脉在愤怒。”
阿蛮轻声说,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它被伤害得太深了。”
青铜符牌在林砚手中剧烈发烫,他低头看去,发现符牌表面的纹路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似乎在回应着周围的地脉异常。
阿蛮注视着发光的符牌,若有所思:“它选择了你。”
“什么选择了我?”
“守护的使命。”
阿蛮没有详细解释,而是站起身,“我们必须继续前进,这里很快会变得非常危险。”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前方突然传来人类的呼救声。
林砚立刻辨认出那是脚夫之一的声音。
“有人还活着!”
林砚就要冲出去,却被阿蛮死死拉住。
“等等,”她警惕地环顾西周,“声音不对。
山灵告诉我,那里没有活人的气息。”
话音刚落,呼救声突然变成了诡异的笑声,在雾中回荡。
紧接着,数个扭曲的身影在雾中浮现——它们有着人类的轮廓,却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移动,面部模糊不清,仿佛被雾气吞噬了五官。
“瘴魂!”
阿蛮脸色煞白,“混沌之气将迷失的灵魂扭曲成了怪物。
快走!”
她拉着林砚向相反方向狂奔,那些被称为“瘴魂”的怪物在后方紧追不舍,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林砚在奔跑中回头一瞥,惊骇地发现那些怪物所过之处,植物迅速枯萎,岩石表面浮现出青黑色的纹路,与移动古树根部的纹路如出一辙。
就在瘴魂即将追上之际,阿蛮突然转向,冲向一面看似坚不可摧的岩壁。
林砚刚要惊呼,却发现岩壁在接触阿蛮的瞬间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两人径首穿了进去!
内部是一个狭窄的山洞,洞口被某种无形的屏障封锁,瘴魂在外面疯狂撞击,却无法突破。
“这里被山灵祝福过,混沌之物无法进入。”
阿蛮喘息着解释。
安全暂时得到保障,林砚才注意到洞内的异常:岩壁上布满了发光的苔藓,提供着微弱的光源;最深处有一池清水,水面平静如镜,倒映不出任何影像。
阿蛮走到池边,俯身触摸水面,脸色突然变得异常苍白:“不好...怎么了?”
林砚问道。
阿蛮抬头看他,眼中满是忧虑:“屏障之外,整个外哀牢己经陷入混沌。
更可怕的是,我感觉到内哀牢的封印也正在减弱。
如果连守脉古寨都失守的话...”她的话被洞外突然增强的撞击声打断。
无形的屏障剧烈波动,仿佛随时可能破裂。
与此同时,林砚手中的青铜符牌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烫得他几乎无法握住。
阿蛮凝视着发光的符牌,又看向林砚,做出了某个决定:“符牌在指引方向。
林砚,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们要去的地方,比外面的瘴魂危险百倍。”
洞外,瘴魂的嚎叫声与地底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诡异的交响。
而洞内,青铜符牌的光芒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仿佛在绘制一幅神秘的地图。
林砚握紧发烫的符牌,点了点头。
他己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