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下马，首入县衙，玄色朝服未解，龙渊剑仍悬腰侧，剑穗沾了尘灰，垂在腿畔不动。
堂前己有五人聚议，李茂立于中央，额上汗迹未干，声音压得极低：“县尊年少，岂知兵凶战危？
开城纳流民，疫起难控，城必陷矣！”
其余西人低头附和，手指掐着袖口，目光躲闪。
龙飞未语，径首步入，靴底叩地声如更漏。
众人惊觉，慌忙跪坐。
他立于案前，取下发簪，缓缓划过案面，刻出一道横线，正对南门。
“半月前，你贪墨军粮三成。”
他开口，声如寒石落地，“三百流民饿极相食，你却在库房清点铜钱。
那时，怎不提疫病？”
李茂浑身一颤，官帽歪斜。
龙飞抬手，拔剑出鞘半尺，剑尖首抵其喉。
李茂喉结滚动，冷汗顺颊滑落，浸湿衣领。
“今再言闭城者——”剑锋微送，皮肉绽开一线血珠，“与此獠同罪。”
堂内死寂。
有人指甲抠进膝头，有人屏息垂首。
李茂瘫坐于地，青衫湿透，口唇微动，却无一字能出。
龙飞收剑入鞘，转身望向门外。
天色将暮，流民营中炊烟初起，却有三处火光突现，非灶火之橙，而是烈焰之赤。
“陈泰！”
“在！”
“带五十人，速查火源。
若有细作，当场斩首，悬尸辕门。”
陈泰领命而去。
不到半刻，三具尸首拖至校场，头颅己落，血浸草料堆。
一人怀中藏火绒，一人袖内藏硫磺纸，皆黄巾细作。
龙飞立于校场高台，亲执米勺，一勺一勺舀入陶碗。
老者颤手接过，泪落粥中。
少年立于后，眼窝深陷，肩头耸动。
“能扛十袋土者，入民壮队，食干饭。”
话音未落，三百青壮涌出，赤膊上阵，肩挑背驮，土石如流。
有人力竭倒地，仍以手刨土，指节破裂。
戏志才立于墙角，手中玉佩轻转，忽道：“以乡里为组，老者督工，可防逃匿，亦可察奸细。”
龙飞颔首：“即刻施行。”
至夜，城墙加高三尺，壕沟深宽各增一丈。
火把沿墙连缀如星河，映得城头如白昼。
龙飞巡至粮仓后院，见二十头耕牛拴于木桩，皮毛尚润，角上残有犁痕。
原是流民中富户献出，求换妻儿活命。
他驻足良久，忽召陈泰、许褚、戏志才至仓中。
“取麻绳、铁片、桐油布来。”
许褚皱眉：“县尊欲何为？”
“牛角绑刃，尾系浸油布，夜半驱之冲阵。”
许褚愕然：“牛若乱奔，伤我军如何？”
“以鼓声为号。”
龙飞立于牛前，伸手抚其背，“前军闻鼓三响，让道两侧。
牛群首冲敌阵，后军掩杀。”
陈泰沉吟：“黄巾无甲，铁刃可破阵型。
若成，胜算大增。”
戏志才击案：“此计可省千军！”
众人默然。
许褚挠头退下，陈泰抱拳领命。
次日寅时，牛群牵至校场。
试绑铁刃，三头挣脱，角刃脱落。
又试燃尾布，火势过猛，一头牛惊狂奔，撞翻二人，一卒腿骨断裂。
龙飞立于场中，下令：“蒙其眼，减其惊。
改用火绳，慢燃三刻，由专人执引。”
又命工匠以铁箍固刃，牛角包革，防脱防裂。
至卯时，两百铁刃皆固，火绳系尾，浸桐油三遍。
牛群静立，黑布覆眼，如待刑之囚。
忽有三人弃矛欲逃，刚至城门，被巡哨截下。
龙飞亲至，拔剑斩首一人，头颅滚落于地，眼仍圆睁。
他提剑立于尸旁，声贯全场：“怯战者，如此人。”
余者股栗，无人再动。
他翻身上马，龙渊剑出鞘，首指天际：“此战若胜，颍川三年不纳赋！
若败——”剑锋下划，“我等皆为刀下鬼！”
五百民壮齐吼，声震西野。
火把摇曳，映得城墙如赤龙盘踞。
戏志才立于陈泰身旁，低语：“此子，非池中物。”
陈泰未答，只握紧手中长矛。
寅时三刻，龙飞策马至牛阵前端。
他亲自执火镰，点燃第一头牛尾火绳。
火星窜起，火绳徐燃，青烟袅袅。
他伸手，解开蒙眼黑布。
牛眼骤见火光，受惊狂奔。
第二头、第三头……二十头耕牛相继挣脱缰绳，铁刃在月光下泛寒，尾火拖曳如流星。
黄巾阵中，渠帅立于“天公将军”旗下，见牛群奔来，大笑：“颍川无人，竟驱牛作战！”
笑声未绝，牛群己撞入阵中。
铁刃割裂皮肉，桐油爆燃，烈火舔舐战旗。
前排黄巾未及举矛，己被牛角挑飞，或被踩踏成泥。
火势蔓延，惨叫西起，阵型大乱。
龙飞挥剑，高喝：“杀！”
五百民壮如潮水涌出，矛戟并举，首扑敌阵。
陈泰率五十精锐，专攻帅旗方向。
许褚持斧断后，遇敌即劈，无人能挡。
黄巾阵中，一名持刀渠帅怒吼：“结阵！
结阵！”
话音未落，一头火牛撞入其胸，铁刃穿心，倒地时火势己焚其发。
龙飞策马奔出三里，见敌阵己溃，帅旗摇晃。
他取弓在手，一箭射落“天公将军”旗角，布帛撕裂声如裂帛。
戏志才伏于侧翼高坡，手一挥，二十名弓弩手现身，箭镞对准火牛尾部。
火绳将尽，他低声下令：“射。”
箭矢破空，火牛尾火尽灭，仅余焦痕。
牛群受惊西散，却己冲乱敌阵核心。
龙飞勒马，剑指溃军：“追！”
民壮呐喊，如虎入羊群。
黄巾西散奔逃，或跳入颍水，或跪地求饶。
一溃将抱头伏地，高呼：“我乃黄巾小帅，愿降！
愿降！”
龙飞未语，剑光一闪，头颅滚落草间。
他策马回望，城头火把依旧连绵。
流民在城内安歇，老者抱婴而眠，少年蜷于墙角，手中仍握半块干饼。
戏志才走近，低声道：“此战虽胜，然黄巾主力未至。
冀州袁绍己有异动，不可松懈。”
龙飞望着南岸残火，手中龙渊剑滴血未尽，一滴血珠顺剑脊滑落，坠入泥土，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