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巴巴的十块、五块堆在掌心，他数得格外认真，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陈默，借我点钱。”
赵峰的声音还带着跑后的喘息。
陈默吓了一跳，手里的钱差点撒了。
看清是赵峰，他慌忙把钱往裤兜里塞，脸涨得通红：“峰、峰哥，我这钱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我妈刚给我的……”赵峰知道他胆小，前世就是这性格，被人欺负了也只会忍着。
他放缓语气，盯着陈默的眼睛说：“借我一百，三天后还你两百。”
陈默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一百？
还两百？
峰哥你别开玩笑了，我家卖了半车玉米才凑够这一百五……我没开玩笑。”
赵峰从地上捡起块碎镜片，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样子——脸色蜡黄，校服袖口磨破了边，确实像个说大话的穷小子。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我知道你爸有哮喘，冬天总犯，药钱贵得很。
这钱你借我，三天后不仅翻倍还你，我还能告诉你个能赚大钱的法子，保准你家以后不用再为药钱愁。”
陈默愣住了。
他爸的病是家里的隐痛，除了至亲没人知道，赵峰怎么会……他看着赵峰眼里的笃定，心里突然冒出个荒唐的念头：或许，他是认真的？
犹豫了半天，陈默咬咬牙，从兜里数出一百块，递过去时手还在抖：“峰哥，这钱我借你，但不用还两倍……你要是真有赚钱的法子，跟我说声就行。”
赵峰接过钱，指尖触到那些带着体温的纸币，心里猛地一暖。
前世他弄丢了陈默借的五十块，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辜负这份信任。
“等着。”
赵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往校外跑。
邻镇离学校有五公里，没公交车，只能靠走。
赵峰揣着钱，脚步飞快地踩在乡间小路上，路边的玉米地己经泛黄，风一吹沙沙作响，和记忆里的样子分毫不差。
他记得那家彩票站在镇东头，挨着供销社，老板是个瘸腿的老头。
前世他去镇上赶集时路过无数次，却从没敢进去过——那时候连吃饭的钱都紧巴，哪有闲钱买彩票。
走到镇口时，太阳己经偏西。
赵峰买了个馒头，就着路边的井水啃完，才终于看到了供销社门口的“福利彩票”招牌。
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盹，收音机里放着《相约九八》。
赵峰走进去，玻璃柜里的彩票票样晃得他眼晕。
“买啥？”
老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他。
“机选五注，再手动选一注。”
赵峰的心跳得飞快，指尖捏着那一百块，几乎要攥出水来。
他报出那组刻在骨子里的号码——他爹的生日，他妈的生日，还有他自己的生日，组合起来的六位数。
报完最后一个数字时，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老头慢悠悠地出票，打印机“滋滋”响着，每一声都像敲在赵峰的心上。
五注机选，一注自选，总共十二块。
赵峰把剩下的八十八块小心折好，塞回口袋最里层。
这是他接下来三天的本钱，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往回走时，天己经擦黑。
乡间小路没路灯，只能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挪。
路过一片坟地时，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咽声，赵峰猛地想起前世被追债的人逼到绝路时，也曾躲在这种地方发抖。
他攥紧拳头，加快了脚步。
恐惧没用，只有往前走才有活路。
回到学校时，晚自习己经开始。
赵峰刚走到教学楼拐角，就被人堵住了。
虎哥带着三个跟班，斜靠在墙上，烟头在黑暗中明灭。
“听说你借钱了？”
虎哥吐掉烟头，一步步逼近，“赵峰，你小子今天在班里挺横啊，是不是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赵峰停下脚步，心里清楚躲不过去。
他现在手里只有八十八块，要是被抢了，连吃饭都成问题。
“我没钱。”
赵峰往后退了一步，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没钱？”
虎哥旁边的黄毛笑了，伸手就去摸赵峰的口袋，“搜搜不就知道了？”
赵峰猛地侧身躲开，黄毛扑了个空，恼羞成怒地挥拳打来。
赵峰前世在工地上跟人打过无数架，知道怎么用最少的力气躲最狠的拳头。
他弯腰避开，手肘顺势撞在黄毛的肚子上，疼得对方“嗷”一声蹲在地上。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虎哥的脸色沉了下来：“还敢还手？
给我打！”
另外两个跟班立刻围了上来。
赵峰知道自己打不过三个，他死死盯着虎哥，突然笑了：“虎哥，你爸是不是在镇西头开沙场？”
虎哥愣了一下：“关你屁事？”
“我听说，你爸最近跟人抢生意，把邻村的李老西打进了医院？”
赵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李老西他哥是县里公安局的，你说这事要是捅上去……”虎哥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事是他爸最近的烦心事，连家里人都很少提，赵峰一个穷学生怎么会知道？
赵峰看出他的忌惮，继续道：“我今天没心情打架，钱我有急用，过几天……我请虎哥抽烟。”
虎哥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阴晴不定。
他摸不清这个平时任人拿捏的穷小子，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
但李老西的事是他的软肋，他不敢赌。
“行，我给你几天时间。”
虎哥撂下句狠话，踹了黄毛一脚，“走！”
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里，赵峰才松了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他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重生的路，果然从第一步就不好走。
他摸出兜里的彩票，借着月光看了看，那组号码清晰可见。
还有三天，开奖日。
这三天，他不仅要保住这八十八块，还要想办法熬过老刘的催逼，躲过虎哥的纠缠。
赵峰捏紧彩票，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难？
难才要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