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粥,其实稀得很,能看到碗底,几块不大的红薯沉在下面,米粒几乎可以数得清。
但在眼下,这己经是病号才能有的优待。
“快趁热吃。”
母亲把碗递过来,眼里满是期待和心疼。
林薇接过碗,粗糙的陶碗边缘有个小豁口。
她拿起筷子,先是小口喝那稀薄的米汤,带着一点红薯的微甜,然后才夹起一块红薯。
红薯煮得很软糯,入口即化,提供着宝贵的糖分和热量。
她吃得很慢,一方面是身体虚弱,另一方面是心思沉重。
她一边吃,一边听着母亲絮叨。
“你爹和你哥去修水库了,得去一个冬,挣点工分换粮食……队里今年收成不好,分的粮不多,得省着吃……狗蛋,别眼巴巴看着姐,你的在锅里……”叫狗蛋的小男孩咽了口口水,乖乖地点点头,眼睛还是忍不住瞟向林薇的碗。
林薇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默默地把碗里最大的一块红薯夹起来,递到狗蛋嘴边。
狗蛋眼睛一下子亮了,但立刻看向母亲。
母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姐给你,你就吃吧。”
狗蛋这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脸上立刻露出满足的笑容,仿佛吃到了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林薇把剩下的半块红薯也拨到他嘴里,自己只喝着稀薄的米汤。
这点食物对她恢复体力远远不够,但对这个家来说,可能己经是能拿出的最好东西。
农学博士的骄傲和现代人的生活经验,在这碗照得见人影的红薯粥面前,被击得粉碎。
她现在最迫切的任务,不是改良基因,而是如何让一家人,让这个叫狗蛋的孩子,能吃上一顿饱饭。
吃完粥,身上暖和了些,也有了点力气。
母亲收拾了碗筷,又叮嘱她好好休息,便带着狗蛋出去了,说是去自留地里看看还有什么能收拾的菜叶。
林薇一个人靠在炕上,开始努力梳理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和观察到的信息。
现在是1970年,农村实行人民公社制度,吃大锅饭,挣工分换口粮。
原主家庭是林家村普通的农户,父亲林大柱,母亲王淑芬,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林壮,下面一个弟弟林狗蛋(大名可能还没取)。
家境贫寒,劳动力不足(哥哥和父亲外出务工分),粮食短缺是常态。
原主性格似乎比较内向怯懦,这次掉河里也是因为洗衣服时不小心。
信息有限,但足够让她明白当下的处境有多严峻。
一切行为都必须符合这个时代的规则,任何出格的举动都可能带来麻烦。
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院子里光秃秃的树干,心里慢慢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首先,必须尽快好起来,体力是革命的本钱。
其次,深入了解这个家和这个生产队的情况。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想办法搞到更多的食物。
她的目光落在炕头那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上。
知识就是力量,哪怕是在这个看似知识无用的年代。
她的大脑,就是她最大的金手指。
只是,该如何悄无声息地,让这颗来自未来的种子,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呢?
她缓缓闭上眼睛,不是休息,而是开始疯狂地检索记忆里所有关于这个时代、关于农业、关于生存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