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太阳还没爬到山腰,王忠就把王三泉从床上拉了起来。
他们要去城里,把野猪剩下的肉和皮卖出去换点钱,还要买点米。
他们村离城里远,有两个时辰的路程,还都是不好走的山路和羊肠小道。
吃过早饭,王老爷子背上猪肉,带着背着猪皮的王三泉就出发了,黑鸟就老老实实停在王三泉肩头。
清晨的阳光更有活力,丝丝缕缕地垂下,将熟睡中的生灵叫醒。
道路上有阳光,王三泉的心里也有,他现在有了一只小鸟,虽然它现在还不能像其他鸟儿样飞,但他不急。
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爷爷教他的山歌,满面笑容,沐浴在阳光下。
他们要去的是黎燕城,魏皇朝所属朝渊西星上的一座二级城市。
高耸的闪着灰色金属光泽的城墙将城市揽入怀中,里面人山人海,热闹非凡,集市、酒楼、学宫……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位于城市中心是座青色古塔,塔首插云霄,让肉眼凡胎根本无法窥视塔顶,而塔身通体流溢出炫目的彩色光泽,令人不禁流露出臣服的念头。
即使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座代号为叁肆贰叁的古塔,王三泉仍感到十分震撼。
王三泉以前问过爷爷那座塔是什么,而爷爷回答时表情严肃:“那是皇朝里派来的使者居住的地方,不可亵渎,不可不敬。”
街上人来人往,大家摩肩接踵。
怕王三泉走丢,王老爷子腾出一只手牵着王三泉,而王三泉肩头的黑鸟则紧紧抓住扛在他肩头的野猪皮,稳如泰山。
又走了半个时辰,爷孙俩才来到城市以东集市。
找了半天,王老爷子才找到一块空地,铺上准备好的毯子,将猪肉放在毯子上,又把有着浓密毛发的猪皮放在一边,开始叫卖:“来看看啊,新鲜铜皮野猪啊!
五铜币一斤了!
上好的铜皮野猪皮啊!
100铜币卖啊!”
集市的行人不少,不一会儿,爷孙俩的摊子前就围了不少人。
“大爷,我买五斤,西铜币一斤行不?”
“哎呀,皮成色不错,拿来赶件衣服不错,大爷,七十铜币我买了。”
“多了多了,刀再往旁边偏点。”
……不过两炷香的时间,爷孙俩就把百来斤的猪肉和那张皮子卖了出去。
一间开在街边的小面馆内,王三泉笑盈盈捧着爷爷给他的一个钱袋,里面有二十枚铜币,这是王三泉至今为止得到最多的一笔钱。
就算是除晦节爷爷也只是给他五枚,今天一下子就到手二十枚,他怎会不开心?“爷,你们要的一碗素面,一碗牛肉面,额……还有这两盘牛肉,一共十五枚铜币。”
脖子上挂着有些泛黑毛巾的店小二为爷孙俩端上菜。
王三泉赶忙从钱袋里数出十五枚铜币拿给小二,并对爷爷笑嘻嘻地说:“没事的,爷爷,这顿我来请,你那钱就存着给我娶媳妇吧。”
王老爷子十分欣慰,把牛肉面推到孙子面前,又把两盘牛肉推到立在桌上的黑鸟面前,说道:“知道了,快吃吧。”
小二看着爷孙俩,似是想到自己和己故的爷爷,笑了笑,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在王三泉将一块牛肉夹到爷爷碗里的时候,隔壁桌两个身着相同样式灰色长衫的年轻男人正在交谈。
“山门今年招人有些多啊,比去年多招了一百多人啊。”
“谁知道掌门他们怎么想的,现在门里灵石那些本就紧张,不仅不减少名额,还多招了这么多,我们这些弟子又咋修炼。”
“哎,刘师兄,我们还差什么没采集到?”
“还有五十颗聚灵石没找到,吃完再去北市看看。”
“真麻烦啊,为了个新杰大比还要弄这么大阵仗?
盯得还这么紧,点油水都揩不到。”
“听说,是有的长老不满现在的资源调度,想通过大比来给掌门施压,要求重新分配。”
“啊?
郑师兄不还在门里吗?
谁还能在大比上打过他?”
“不是,今年大比规则改了,改成‘芥’,‘翁’两大境界分别比试。”
“哈?
‘芥’能参加了?”
刘师兄抿了口茶水,点点头,轻哼一声,道“而且,‘芥’的比试只有新入门的弟子才能参加。”
他面前尖嘴猴腮的师弟一愣,有些不忿的说道:“什么道理啊这是,这不明摆着要我们这些弟子当弃子吗?”
“呵,你是不知道,今年有个早早入门的,拜在了风莜支林师叔的门下,叫什么‘叶万林’,是个‘万’字赐名。”
“什么?
‘万’字?
那岂不是和郑师兄一个赐名?”
刘师兄又抿了口茶,道:“没错,他还是东方羽叶家的二少主。”
“我听说这届的奖品有啥上品洗髓丹,是林师叔找掌门争取来到,不会就是为这……谁还猜不出来啊,这届还有啥百年拘灵草,百年炎焰果,基本都是林师叔要求加的。”
“老匹夫!
就是想为这个叶林讨点好处罢了!
自己还想在羽叶家面前讨点好印象!
呸!”
“师弟,这些话我们也就在外面说说,回到门里就当什么事都没听到过,知道吗。”
……这两人虽说是在市井闹市,却也施展出禁听法术,对话全然没被周围的人听到……除了一只黑色的鸟。
这只黑鸟不知怎么做到的,听到了师兄弟俩的对话,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然后就没了动作。
当然,自诩“仙人”的师兄弟并未注意到这只黑鸟的异状,仍然在那抱怨。
一旁的王三泉看到黑鸟停止进食,有些疑惑:“小黑,你就吃饱了?”
两盘牛肉,黑鸟这才吃完第一盘便没了动作。
黑鸟没有对王三泉的话语产生一丝反应,还是呆呆地立着,漆黑的羽翼在烈阳的照耀下闪过彩光。
“看来是吃饱了,走吧,小泉,得赶路回家了。”
王老爷子收拾好家伙,准备回家。
王三泉叫小二将剩下的一盘牛肉包好,挂在身上,又把黑鸟放上左肩,跟在爷爷身后走向城门。
爷孙俩到家时,太阳也要到家了,余晖点燃房屋,催促着月亮赶快来扑火。
也就是当晚,王老爷子小心翼翼的将绑在黑鸟双翅上的树枝拆掉。
黑鸟有些生硬地扑闪扑闪双翅,摇摇晃晃地在不大的屋子里盘旋起来,略带兴奋地“嘎嘎”叫了两声。
飞了一会后,黑鸟停在王三泉的肩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又“嘎”的叫了声,“呼”地飞向窗外那漆黑的夜幕,甩掉了羽翼上的灯光,飞向远方。
王三泉呆了。
他本来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只是几天,小黑要走也是情理之中。
话是如此……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王老爷子自始至终都安静地站在一旁,对于黑鸟的离去也没有一点反应。
王三泉是有些难过,但他还是冲爷爷笑了笑,说道:“爷爷,我还是更喜欢自由,会飞的鸟儿。”
夜里没有风声,王三泉在辗转反侧后还是睡着了。
静悄悄的夜,月光反复撒在扇动却无声的翅膀上,又反复从羽翼上滑落。
第二天,阳光重新点亮大地,不知离黑鸟多远的一间草屋里传出惊喜的声音“爷爷!
这有一袋银币!
是小黑留下的吗?
还有根他的羽毛!”
但黑鸟是听不到的。
此刻,他面前是群山环绕,雾气如丝带般绕在山间。
他双爪抓着一根树枝,明亮的双眸中倒映着这片美景。
少顷,他飞向蔚蓝的天空,盘旋两圈后,俯冲向一处清潭。
潭水清澈见底,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潭底散布颜色,大小各异的卵石。
“噗通”一声,黑鸟入水,入水处顿时升起一团黑雾。
不多时,一个头别花簪,身着碧绿衣袍,眼似皓月,面似桃花的身影出现在潭边。
她蹲下身,伸出羊脂般的手,从潭中掬了捧水,低头喝了一口。
潭水的清甜让她露出笑颜。
这时,一个男声从一旁响起,“你好,请问青竹宗在哪?”
女子吓了一跳,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身着一袭黑衣,腰间挂着一块翠绿的玉佩,玉佩旁还有个灰色的袋子。
但此刻的他浑身湿漉漉的,几缕黑发粘在额前,右耳的漆黑圆珠状耳坠上还滴着水滴。
他相貌平平,却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即使己然湿身。
看着眼前这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明媚有些不知所措,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吗?
我叫殷知,来自远方,至于多远,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