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饥饿游戏
江野拽着沈清辞的胳膊往前趟,腐水黏腻的触感裹住小腿,每走一步都像拔萝卜。
“腿抬高点。”
江野没好气,“水里全是辐射鼠的崽。”
沈清辞的白球鞋早泡成了灰褐色,他抱着江野的背包,走得摇摇晃晃,积水漫过大腿时突然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去——江野反手捞住他腰,布料下嶙峋的肋骨硌得掌心发疼,“找死啊?”
黑暗中传来细碎的啃噬声,沈清辞站稳身子,灰瞳望向隧道深处:“有东西在吃金属。”
话音刚落,前方拐角猛地亮起密密麻麻的红点。
辐射鼠群,每只都有野猫大,溃烂的皮肤下蠕动着肿瘤,门牙进化成凿子般的骨刃。
它们正疯狂啃咬支撑隧道的钢梁,金属碎屑雨点般落下。
领头鼠突然转向两人,鼻孔喷出带着硫磺味的白气。
“操!”
江野把沈清辞往后一推,“上管道!”
生锈的消防梯悬在侧壁,江野蹬着电缆箱跃起,抓住第三级横杆翻身而上。
低头却见沈清辞还站在原地,鼠群离他不到三米!
“***——”江野的脏话卡在喉咙。
沈清辞弯腰从污水中捞起块碎石,鼠群冲锋的瞬间,他手腕轻抖,石子“啪”地击中领头鼠左眼。
吱——!
惨叫声在隧道里撞出回音,鼠群攻势一滞,受伤的头鼠发狂般撞向同伴,污血和脓液喷溅。
沈清辞趁机抓住消防梯,动作生涩地向上爬。
江野拽着他胳膊把人拎上来,钢管剧烈摇晃,沈清辞怀里的背包脱手坠落——哗啦!
包砸进鼠群,压缩饼干和半卷绷带散落。
辐射鼠瞬间停止内斗,扑向食物疯狂撕扯。
趁这空档,江野揪着沈清辞衣领爬上通风管道。
“老子的家当!”
江野一拳砸在铁皮上。
沈清辞蜷在管道角落喘气,污水顺着裤腿往下滴。
他忽然从袖口摸出个东西递过来——正是那半块偷藏的压缩饼干,锡纸包装上还沾着鼠毛。
“……赔你。”
他声音虚得像飘絮。
江野盯着饼干,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一把抢过塞进裤兜,扳手尖戳着对方心口:“刚才那手石子儿,跟谁学的?”
“蒙的。”
沈清辞垂眼咳嗽,肩胛骨在湿透的衬衫下凸起锐利的弧度。
放屁……江野想起人面蛛尸体莫名僵死的肉芽,想起剜毒时伤口凝结的霜粒。
他猛地扯开沈清辞的衣领,锁骨下包扎的绷带早己被污血浸透。
“尸毒没清干净?”
江野撕开绷带,却愣在原地。
伤口竟己愈合大半,粉红的新肉边缘结着层冰晶似的薄膜。
而沈清辞的体温低得像块冻肉。
隧道下方突然安静。
两人同时低头——鼠群停止争抢,齐刷刷仰起头。
数百双猩红的眼珠锁定通风口,肿瘤在皮下高频鼓动。
“它们要叠罗汉!”
江野头皮发麻。
第一只辐射鼠跃上电缆箱,第二只踩着它脊背起跳,腐烂的爪子离管道口只差半米!
江野抡起扳手砸碎鼠头,腥臭的脑浆喷了满脸。
更多老鼠开始堆叠,鼠塔越垒越高,摇摇欲坠地逼近通风口。
“进里面!”
江野踹开管道尽头的检修门。
生锈的铰链发出惨叫,门后是间配电室,满地散落的绝缘瓷瓶和铜线圈。
江野刚把沈清辞推进去,鼠塔顶端的辐射鼠己扒住门框!
江野反手关门,鼠爪被夹在门缝里疯狂抓挠。
他整个身体压上去,铁门在撞击中剧烈震颤。
“找东西抵门!”
沈清辞环顾西周,他绕过滋滋冒电的变压器,从墙角杂物堆里抽出根半米长的玻璃钢绝缘棒。
正要递给江野时,脚下突然踩到个圆滚滚的东西。
绝缘瓷瓶“哐当”滚向角落,撞翻了竖着的检修梯。
梯子砸向控制台,噼啪爆出一串电火花!
整间配电室的灯管骤然亮起,惨白的光线下,沈清辞脚边赫然散落着几颗小石子——与他刚才击鼠的碎石一模一样,却摆成了诡异的等边三角形。
门外的鼠群突然发狂!
它们不再堆叠,转而用骨刃疯狂凿击门板,铁皮迅速凹陷变形。
“你干了什么?!”
江野用肩膀死死顶住门。
沈清辞盯着地上的石阵,灰瞳里数据流瀑布般闪过。
他忽然抓起绝缘棒捅进控制台***的线缆——嗡!
蓝白色电弧顺着棒身窜遍全身!
沈清辞剧烈抽搐着跪倒在地,绝缘棒脱手砸向石阵。
噼啪!
小石子被电流炸飞,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凄厉的鼠啸。
凿门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血肉被撕裂的黏腻声响和同类相食的咀嚼声。
江野从门缝窥看。
鼠群正在自相残杀!
它们用骨刃捅穿同伴的肿瘤,撕咬流出的脓液,仿佛那是世间至高的美味。
“短路了它们的脑神经。”
沈清辞撑起身子,唇角溢出一缕血丝,“高频电流……干扰了寄生菌的电信号。”
江野的目光落在他焦黑的手心,又移向角落散落的石子。
那些石头排列的角度,和三天前地铁站里驱散变异鼠的阵列一模一样。
而阵列中央的绝缘瓷瓶上,刻着个眼熟的符号——️正是江野每次异能失控时,浮现在左眼的灼痛烙印。
---配电室弥漫着皮肉烧焦的糊味,沈清辞靠在变压器外壳上,卷起衬衫下摆擦拭手上的血污。
布料摩擦过腰腹时,江野瞥见淡金色纹路一闪而逝。
“你认识这个?”
江野用匕首尖在地上画出️符号。
沈清辞擦拭的动作顿了顿。
“电路图。”
他放下衣摆,破损的布料盖住腰线,“很常见。”
放你娘的屁。
江野想起实验室里刻着同样符号的冷冻舱,想起人面蛛尸体上浮现的焦痕。
他踢开脚边的绝缘棒:“刚才摆石头也是蒙的?”
“它们怕这个图形。”
沈清辞指向角落的鼠尸,“本能反应。”
借口……江野蹲下身,匕首突然抵住他咽喉:“几天前地铁站,你用石头赶走变异鼠——那时候就认得这符号?”
灰瞳静静映着刀尖“你教我的。”
“什么?”
“你杀第一只人面蛛时,”沈清辞的指尖虚点江野左眼,“这里闪过这个光。”
江野后背窜起寒意,异能失控时的确会视觉扭曲,但从未有人能看清那些闪烁的噪点……除非对方根本不是人类。
门外传来秃鹫的嘶鸣,鼠群的尸臭引来了食腐者。
江野起身掀开配电室顶盖:“该走了。”
锈梯首通地面,江野先爬上去,伸手要拉沈清辞时,那人却望着满地鼠尸出神。
“舍不得?”
江野讥讽。
沈清辞摇头,他弯腰从鼠王破碎的头颅里抠出块东西,在污水里涮了涮递过来。
半透明的结晶体,内部流转着油彩般的光泽。
“辐射髓核。”
沈清辞摊开掌心,“黑市能换无菌水。”
江野盯着他染血的指尖,这人总能在绝境里捞出好处,像精心设计的巧合。
他一把抓过髓核塞进裤兜:“上来。”
沈清辞攀上锈梯,快到顶时他脚下一滑,江野下意识抓住他手腕——冰冷的皮肤下,传来微弱却规律的搏动。
心跳?
江野皱眉……昨晚在地铁站明明……“野哥。”
沈清辞忽然轻声说,“有光。”
江野抬头。
顶盖缝隙外,血色的夕阳沉在地平线上。
而东南方五公里处,锈城轮廓被探照灯割得支离破碎。
城墙电网闪烁的蓝光下,隐约可见绞刑架上摇晃的尸体。
风带来喧哗的人声,混着劣质酒精和烤虫肉的焦臭。
沈清辞的灰瞳倒映着灯火,像死水落进星子。
“去了会死。”
他说。
江野扯起嘴角,把他拽上地面。
“那就死快点。”
---暮色像泼翻的锈水浸透荒野,沈清辞跟在江野身后,踩着他靴子在泥地里拓出的脚印。
风卷着沙粒抽在脸上,他拉起破损的衬衫领口掩住口鼻。
江野摸出裤兜里的辐射髓核,晶体在掌心折射出诡艳的紫光,映亮指缝间干涸的鼠血,他忽然停步回头。
沈清辞正望着锈城的方向发呆,晚风吹乱他额发,露出眉心一道极淡的旧疤,像白玉的冰裂纹。
“进城后装哑巴。”
江野把髓核抛给他,“敢多说一个字——”扳手尖划过自己脖子。
沈清辞接住髓核,晶体冰冷的棱角陷进掌心,他低头看了会儿,忽然问:“能换几瓶水?”
“够你喝到拉肚子。”
江野夺回髓核塞进口袋,却摸到那块压缩饼干。
锡纸边缘被沈清辞的体温焐得微热。
***邪门……这怪物一会儿冷得像停尸房,一会儿又……城墙的探照灯突然扫过荒野,光柱如惨白的巨镰劈开暮色。
绞刑架上悬挂的尸体随风转了个方向,空洞的眼窝正对两人。
沈清辞停下脚步,他解开沾血的绷带扔进风里,又将撕裂的衬衫下摆打了个结,露出截苍瘦的腰,最后用手指理了理乱发。
“走吧。”
他看向江野,灰瞳沉在眉骨阴影里。
“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