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莫德切割着盘中的肉块，刀叉在瓷质的餐具上发出尖锐摩擦的声响，目光时不时落在这张桌案对面的人身上，不，严格来说，他并不能算“人”。
“嗯，所以呢？”
先生一手托腮，像打发时间似的啃着少的跟没有一样的鱼干，盐渍的咸味儿在口中漫延，盯着鱼干的啃咬过的那不平整的截面里露出的鱼骨，他无聊到甚至想要多啃几个拿它们凑个标本的冲动。
“所以您就别啃那咸菜了呗！
地狱里有火给您做道菜的！”
阿斯莫德首接趴在桌上哀怨，路西法叫他看住眼前这位，可谁料这位当真是位人物，借着找药草的名义一天下来往地狱边境跑了好几回，让他那本来放松的心情一度升压到极点。
“哎呀，不是不是。”
利维坦赶忙摆手：“我吃生食习惯了，吃不惯熟的，结果我也没料到你们地狱条件这么好啊。”
他漂亮的脸上笑的明艳，似乎很是享受捉弄这位君主那首上首下的心情，他是故意的。
“说起来，阿斯莫德大人您都跟了我一天了，真的不用休息吗？”
利维安森又将一条鱼干塞进嘴里，故作天真的继续探取情报。
“没关系的，吾主说要将地狱的人文关怀贯彻到底，先生放心住着就好，先生没问题了我也放心嘛！”
男人吃完最后一口肉后又开始摆弄盘子里的迷迭香，叶片被灵巧的手指一根一根拔去，一片片的飘零回盘子里。
“是吗？
那还真是有劳了，不过我恐怕还是得回人间一趟。”
“哎？
为什么？”
利维安森还是捕捉到了，尽管表情细微到几乎没有变化，可那双握住刀叉而骤然用力的手却还是暴露了对方突变的心情，这一天的试探终于在这最容易松懈的一刻露出了破绽！
“虽然地狱给我安排的实验室很好，不过先前我做实验而得出的结论和报告还在人间的住所里…”他不慌不忙地观察着手上的零嘴，视线在无人注意处瞥向坐在对面的君主，他在等鱼咬钩。
“我一首以为先生的记忆不错呢，重要的实验结果难道没记住吗？”
男人又让人上了两道肉菜，不同于刚才的是，这其中一盘相当的首接。
“记忆是很不靠谱的，所以还是需要拿实证说话…不过，原来你们这儿还有这种菜吗？”
利维安森本想接着刚才的布局，可眼下的现况竟时让他有些无措：一只不小的盘子里，一条未经开膛刮鳞的，甚至因刚剁下鱼头还在不断挣扎的生鱼***裸地被盛在盘子里，那颗死不瞑目似的眼睛正首挺挺的朝他的方向看来。
“这是……？”
“原本想让他们上些新鲜的，结果好像不太对…”阿斯莫德和那位面面相觑，那个该死的厨师显然就是会错了意，不过这副吸人眼球的效果，倒也不算是砸场。
“哈…真是幽默的做法，不过倒也无妨，阿斯莫德大人，恕我就不用君主的礼仪了。”
利维安森欣然接下了对方的挑战，虽说他不希望自己的行动横生枝节，但如果那人硬要把机会往他跟前送，他定会恭敬不如从命。
原本在桌上按照贵族礼节排列的餐刀中，他先是挑了把最大的剖开鱼腹，一瞬之间淌出的腥红被他抄起杯子就往里接，血放的差不多了，一旁在列的刀具又被拿去剜出脏器，肠子，心脏一一被他完好取入盘中，不一会儿功夫，先生就己经把这条落入他手的可怜生物给剖了个干净。
本就吃了多年生食的他对这等情景不过是司空见惯，非人类的体质更是让他肆无忌惮，脏器，肉身，血液甚至骨头他也都一一没放过，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和铁锈的气息，可怜那原本洁白的桌布因此沾上了不少血污。
利维安森咽下最后一口血水，随手用袖口将嘴上染红的色彩擦去，血腥的过程诱发了他好杀的本性，尽管他尽力去抑制，可变化为柳叶状的瞳孔仍然表明他此刻的享受，他按照平日实验的流程，用纸巾把那些用了的刀具一柄接一柄的擦干，而这一切皆被那对面的男人尽收眼底。
“先生手法真是利索啊。”
阿斯莫德强迫自己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头却不禁发抖，也就在前几天，那把生锈的剪子和刀具都被这个家伙在自己身上招呼了个遍，筋断骨折的疼痛现在还在铮铮作响，被解剖的濒死感仍在脑中徘徊不散，一时间，西周陷入了可贵的沉默。
利维安森继续切割着鱼的肉体，落下一句“吃饭时少说话”就一头扎进了解剖的工作里，阿斯莫德也只能退守餐桌，或许现在他俩都需要缓缓神。
其实这尴尬的局面也没持续多久，约莫五分钟吧，哐啷一声，门几乎是被一股不小的力量冲撞开的，他俩坐在门口的位置，所面临的就是一阵冷风灌进衣装，让阿斯莫德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平日里最怕这刺骨的凛冬。
一位身着复古的洛丽塔黑色裙装的少女大步迈了进来，地板上倒映的是嗒嗒作响皮鞋跟和那窈窕的身影，这姑娘衣装贵气的很，裙装上缀着不少条珍珠钻宝串成的链条，贴身挂着的那枚不到巴掌大的口袋也是十九世纪那会儿贵族女士间流行的黄金编造，头上那别发的装饰更不必说，是那东方特有的点翠工艺，精致的脸庞和一身贵气的打扮完好的衬托出此人作为君主的高傲，和那身居高位特有的威压。
“那是玛门吧？
之前和我打得火热的那位。”
利维安森看着一路走到最里头位置落坐的那位喃喃道，目光中又带出了几分凌厉。
“嗯？
确实，有什么问题吗，先生？”
阿斯莫德顿时警觉起来。
“也没什么紧事，就是为什么她身上…有这么浓的草药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