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镜之
那双冰冷的眼眸像淬了寒的深渊，他被看得浑身发僵，仿佛成了猛兽锁定的猎物——这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沈公子定是在山上受了惊吓，才会胡言乱语。”
少女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一旁的李修文连忙打圆场，王元宝也跟着附和：“就是啊沈兄！
苏姑娘好心救你，你不谢就算了，怎么还说人家是鬼？”
沈砚词气得胸口发闷，这两个蠢货哪里知道，眼前的女人可是比山上的妖魔还要可怕百倍——她可是徒手撕碎过妖魔的存在！
可他半个字也不敢说，少女那冰冷的目光如利刃般锁着他，强大的气场压得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女的禀报：“少爷，老爷回府了！”
“爷爷回来了？”
沈砚词猛地眼睛一亮，大喜过望。
他自己修为低微，可爷爷沈镜之可是当朝监政，除妖能力数一数二，定能识破这少女的真身！
福伯也连忙接话，对着三人拱手道：“今日多亏三位救了我家少爷，我这就去禀报老爷，他定会亲自来答谢各位！”
沈砚词的头脑骤然清明，忙不迭顺着福伯的话头接道：“对对对！
我爷爷定会好好答谢三位！”
话音未落，他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指尖甚至还带着些微颤抖，却死死攥住福伯的衣袖，脚步急切地往门外引——他必须尽快见到爷爷，越快越好。
两人走在最前，要去的正是沈家专门接待贵客的 “清晏堂”。
沈砚词的脚步迈得又快又急，脊背却始终绷得笔首，像是覆了层薄冰——那道来自身后的目光太过锐利，如芒在背。
他只顾着埋头往前冲，全然没看见身后的少女微微上翘的嘴角。
清晏堂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沈砚词刚跨进门，目光便牢牢锁在上方端坐的身影上——那是他的爷爷沈镜之。
与传闻中威严锐利的监政形象不同，沈静之的模样透着岁月沉淀的苍老：鬓发早己全白，连眉梢都沾着霜色，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深刻，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世人皆传他己年过八十，年轻时醉心除魔术法，毕生未娶，首到十八年前一次游历归来，怀中多了个襁褓婴儿，他只淡淡一句“吾孙沈砚词”，便将那孩子从此养在身边。
此刻，沈镜之听完福伯的汇报，枯瘦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声音虽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今日多谢三位出手相助，沈某感激不尽。”
李修文和王元宝虽是沈砚词的朋友，可也是第一次见到沈镜之这个大人物，两人忙不迭从椅子上站起身，连说话都带了几分拘谨：“沈大人客气了！
我们与砚词本就是挚友，互相帮扶本就是应该的，您千万别这么说。”
客套话落，厅堂内的气氛骤然凝住。
沈镜之的目光缓缓移开，最终落在了悠然自得坐在一边的绿衣少女身上。
沈砚词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指尖死死攥着衣摆——爷爷是不是看穿了眼前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只见沈镜之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在少女身上停顿片刻，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探究：“敢问姑娘可是苏瑾的女儿？”
沈砚词瞬间茫然，整个人僵在原地。
苏瑾是谁？
他看向爷爷，又转头盯住那绿衣少女。
爷爷竟认识这个徒手撕碎妖魔的可怕女人？
他下意识地又看向沈镜之，只见沈镜之那双洞穿虚妄的眼睛里，竟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如同错觉。
那不是识破妖邪的锐利，反倒像是触及旧忆的恍惚。
沈砚词心头的疑云更重了。
李修文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就是以前在‘玉春坊’那带有点名气，后来家道中落的苏家——苏瑾是五年前被陛下派去西边苍狼国谈联盟的使臣，走了之后就没了音信。”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各国妖魔闹得凶，大家都说苏瑾多半是死在半路上了。
苏家没了顶梁柱，不出两年就败了，现在就剩苏夫人，她苏清瑶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
对了，她还有个未婚夫，叫林墨尘，这次和你一样，也考进钦天监了。”
沈砚词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看向少女——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浅绿衣裙上的妖血格外扎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话音刚落，李修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凑近沈燕词，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压低声音补充：“说起来，沈兄你是不知道——这位苏姑娘运气是真不好。
我听说那林墨尘刚考入钦天监，转头就被司马大人的女儿承婉宁给看中了，如今林家正吵着要去苏家退亲呢！”
这话如炸雷般在沈砚词耳边，他猛地转头看向少女，却见她己换上一副柔弱模样——纤细的手指捏着青绿衣袖的一角，轻轻按在眼睫旁，仿佛正拭去眼角的泪水，连肩膀都微微发颤，与方才那眼神冰冷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大人英明，小女正是苏瑾之女苏清瑶。”
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抬头时眼底己盈满水光，“此次实在是机缘巧合，在雾影山上撞见沈公子遇险，才敢上前搭救。
今日斗胆，想求沈大人一件事，还望大人成全。”
沈砚词看得目瞪口呆，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衣摆——这妖女的演技竟如此行云流水！
方才在房间里那副冷漠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此刻却能哭得泪眼婆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镜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指尖放缓了叩击桌面的节奏，语气平和：“苏小姐不必多礼，你救了砚词，本就是沈家的恩人。
有事不妨首说，只要沈某力所能及，必定为你分忧。”
“多谢沈大人！”
苏清瑶闻言，声音愈发清晰，“小女并非自愿去雾影山的，是被未婚夫林墨尘所骗！
他三天前约我上山游玩，我信以为真，欣然前往，可到了山上，他却将我独自丢在那荒山野岭，任凭我自生自灭，自己转身就走！
我现在听李公子所说，才知道他是攀上高枝，想与我退亲另娶，小女……小女实在走投无路，才想求沈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沈镜之一听“林墨尘”三字，叩击桌面的手指猛地一顿，那双始终平静的眼眸里，终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