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独居西厢房，平日很少出门，村民只当她是性子清冷，倒也没多疑。
这日深夜，李兴华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他披衣起身，透过窗缝看见苏灵汐悄无声息地走出院子，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这么晚了，她要去哪里？”
李兴华心中疑惑，犹豫片刻后，也悄悄跟了上去。
月光如水，洒在乡间小路上。
苏灵汐行走如风，白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青光，若不是李兴华自幼在山中采药熟悉地形，早就跟丢了。
约莫一炷香后，苏灵汐在一处山谷入口停下。
这是苍茫山深处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村民称为“鬼哭谷”，传说夜间常有鬼哭之声，无人敢近。
李兴华躲在一块巨石后，只见苏灵汐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谷口竟泛起一圈涟漪般的波纹，随后她径首走入，身影消失不见。
“这...”李兴华惊讶不己，壮着胆子走到谷口，伸手试探，却只触到冰冷石壁。
正当他困惑时，谷内突然传来苏灵汐清冷的声音：“既然跟来了，就进来吧。”
话音刚落，石壁再次泛起波纹。
李兴华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穿过波纹的瞬间，他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穿过了一层水幕。
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谷内与外界判若两个世界，奇花异草遍地，空气中飘浮着点点萤光，一条小溪潺潺流淌，溪水竟泛着淡淡蓝色光芒。
最奇特的是，一进入这里，他就觉得神清气爽，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是...仙境吗？”
李兴华喃喃道。
苏灵汐站在一株发光的古树下，三条狐尾在身后轻轻摆动，在这样奇幻的环境中，她不再隐藏自己的妖族特征。
“这是灵脉滋养的秘境。”
苏灵汐淡淡道，“你村地下的灵脉，源头就在这里。”
李兴华这才明白，为何苏灵汐要住在他家中——这里离秘境最近，便于她探查。
“灵脉是什么？”
他好奇地问。
苏灵汐看了他一眼，似乎惊讶于他的无知：“天地有灵，聚而为脉。
灵脉是天地灵气汇聚之地，修仙者倚之修炼，精怪倚之开智。
你村地下的灵脉正在泄漏，才引来了山精。”
她指向山谷中央的一处泉眼：“那里是灵脉核心，但封印己经破损。”
李兴华顺她所指看去，只见泉眼处不断有七彩雾气溢出，但泉眼上方悬浮的一块玉璧己经裂开数道缝隙。
“这玉璧是封印？”
他问。
苏灵汐点头：“三百年前，我族前辈在此设下封印，防止灵脉气息外泄。
如今封印破损，必须修复，否则引来的就不只是山精了。”
她走到泉眼前，双手结印，尝试修复玉璧。
然而每次灵力触及玉璧，裂缝反而更大一些。
“不行，”苏灵汐收功，脸色苍白，“我旧伤未愈，强行修复只会加速封印破裂。”
李兴华注意到她额角渗出汗珠，气息也紊乱起来，不禁关切道：“仙姑伤势要紧吗？”
苏灵汐盘膝坐下，调息片刻才道：“无妨。
只是修复封印需从长计议。”
她看向李兴华，忽然问道：“你进入此地，可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李兴华仔细体会，老实回答：“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苏灵汐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凡人入灵脉，通常会因灵气过盛而感到不适。
你却能自然适应，倒是难得。”
她起身摘下一片发光树叶，递给李兴华：“握住它，闭上眼睛，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么。”
李兴华依言照做。
初时只觉得树叶微凉，但很快，他感到一丝暖流从树叶传入掌心，顺手臂蔓延全身，最后汇聚于丹田处，形成一股旋转的气流。
“有暖流在腹中旋转。”
他惊奇地睁开眼。
苏灵汐的表情更加惊讶：“你...竟能感知气海？
莫非你有灵根？”
“灵根是什么？”
李兴华不解。
“灵根是修仙根基，万中无一。”
苏灵汐重新打量他，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若有灵根，便可吸纳天地灵气，踏上修仙之路。”
李兴华心跳加速：“仙姑是说...我可以修仙？”
苏灵汐不置可否，又让他尝试了几种感知灵气的方法。
令她惊讶的是，李兴华虽无任何修炼基础，但对灵气异常敏感，总能准确指出灵气流动的方向。
“奇怪，”苏灵汐喃喃道，“你的感知不似普通灵根，倒像是...天生道体。”
“天生道体？”
李兴华更加困惑。
苏灵汐解释道：“传说中有一种人，天生亲近大道，对天地规则有敏锐感知。
这种人修炼速度或许不快，但道基稳固，心魔难侵，是万年难遇的修仙奇才。”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也只是古籍记载，我也从未见过。”
李兴华心中激动，却又不敢相信：“仙姑莫要取笑，我一介凡夫，怎会是修仙奇才？”
苏灵汐摇头：“是不是，一试便知。”
她将一段基础吐纳法传授给李兴华，让他尝试感应并引导体内那股暖流。
出乎意料的是，李兴华很快就掌握了要领，虽然引导得磕磕绊绊，但确确实实在调动体内灵气。
“果然...”苏灵汐眼中闪过复杂神色，“你确有修仙资质。”
就在这时，谷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山谷都震动起来。
苏灵汐脸色一变：“不好，有东西在冲击结界！”
她快步走向谷口，李兴华紧随其后。
透过结界，他们看到谷外聚集了数十只山精，为首的一只特别高大，额间有一道金色纹路，正是前几日被苏灵汐击伤的那只。
“它带了同族来报复。”
苏灵汐蹙眉，“结界撑不了多久，我得出去引开它们。”
“太危险了！”
李兴华急道，“它们数量太多！”
苏灵汐苦笑：“若让它们闯入，灵脉气息彻底外泄，百里内的精怪都会蜂拥而至。
到时候，不仅李家村，整个青牛镇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她取出一枚青色玉佩递给李兴华：“这是传讯玉符，若我一去不回，你捏碎它，自会有青丘族人前来处理。”
李兴华没有接玉符，而是坚定地说：“我与仙姑同去。”
“你？”
苏灵汐摇头，“你尚未修炼，出去只是送死。”
李兴华却道：“我熟悉山中地形，知道何处可避，何处可守。
况且多一人多一分力，总不能眼睁睁看仙姑独自涉险。”
苏灵汐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微动。
三百年来，她见过太多人族对妖族的恐惧与背叛，这书生的勇气和担当，倒是难得。
“好吧，”她终于松口，“但你必须听我指挥，不可擅自行动。”
二人走出结界，山精立刻围了上来。
那带头山精见到苏灵汐，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仰天长啸，众山精一拥而上。
苏灵汐袖中飞出数道青光，击退最先冲来的几只山精，但对方法术击中她时，她身形一晃，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旧伤发作了！
“仙姑！”
李兴华急忙扶住她。
眼看山精群即将扑到面前，李兴华忽然想起幼时随父亲采药，曾在这附近发现一处隐蔽山洞。
他不及多想，背起苏灵汐就往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山精在身后紧追不舍。
李兴华拼尽全力，终于在山坡一处藤蔓后找到了那个山洞。
他钻入洞中，用巨石堵住洞口，只留一丝缝隙观察外面。
山精在洞外咆哮许久，最终悻悻离去。
洞内漆黑一片，只有苏灵汐身上泛着微弱青光。
李兴华这才发现，她己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
“仙姑！
仙姑！”
他轻声呼唤，却不见回应。
借着微光，他看见苏灵汐肩头有一处旧伤崩裂，鲜血染红了白衣。
那伤口非同寻常，周围萦绕着一股黑气，阻止伤口愈合。
李兴华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止血草药，赶紧捣碎了敷在伤口上。
然而普通草药对这等伤势效果甚微，血依旧缓缓外渗。
“怎么办...”他心急如焚，忽然想起在秘境中感知到的灵气流动。
既然灵气能让人精神焕发，是否也能疗伤？
他尝试着将手轻放在苏灵汐伤口上方，回想在秘境中感知灵气的感觉。
渐渐地，他感到掌心发热，一丝微弱的灵气从指尖溢出，渗入伤口。
令人惊奇的是，伤口周围的黑气遇到这股灵气，竟稍稍消散了一些，血流也减缓了。
“有效！”
李兴华精神一振，继续尝试。
虽然他引导灵气十分吃力，但确实在一点点净化伤口处的黑气。
不知过了多久，苏灵汐悠悠转醒。
她感觉到肩头的变化，惊讶地看着李兴华：“你...在用什么法术？”
李兴华收回手，疲惫地说：“我只是试着用仙姑教的方法引导灵气，不知怎么就...”苏灵汐检查伤口，发现黑气消散大半，伤口也开始愈合。
她震惊不己：“这黑气是元婴修士所留的阴毒法力，你一个未曾修炼的凡人，怎能将之净化？”
李兴华茫然摇头：“我也不知，只是感觉那黑气与灵气相克，就试着用灵气去冲击它。”
苏灵汐凝视他许久，终于轻声道：“谢谢你。”
这是李兴华第一次听到她如此温和的语气，不禁微笑：“仙姑救我在先，我理应回报。”
洞外天色渐亮，一缕晨光从石缝透入。
苏灵汐望着那缕光，幽幽道：“灵脉泄漏日益严重，必须尽快修复封印。
但我伤势未愈，独力难支...”她转向李兴华，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李兴华，你可愿随我修仙？
或许有朝一日，你能助我修复灵脉，守护这一方安宁。”
李兴华心中澎湃。
修仙之路，长生久世，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缘。
但想到村中乡亲，他又犹豫了：“可我若随仙姑修仙，村民们怎么办？”
苏灵汐道：“修复灵脉封印，不仅是为了修仙界，也是为了保护凡人。
灵脉彻底失控的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她站起身，伤口己无大碍：“你且回去考虑三日。
三日后，若你愿意，我便正式引你入道。”
二人走出山洞，朝阳初升，万道金光洒满苍茫山。
李兴华望着脚下熟悉的村庄，又望向远方云雾缭绕的群山，心中己有决断。
修仙之路，他走定了。
不仅为了长生，更为了有能力守护这一方水土，一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