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发霉的饼南京城的梧桐叶落满了整条中山路,枯黄的叶片被日本兵的皮靴碾碎,
发出垂死般的脆响。王大华蹲在46号饭店后巷的垃圾堆旁,手里的半块霉饼已经捏成了渣。
饭店霓虹招牌的"6"字灯管坏了,只剩下"46"两个数字泛着诡异的红光,
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玻璃门内,穿和服的女人踩着木屐走过,留下一串清脆的声响,
与门外死寂的街道形成讽刺的对比。袖管里的铁条硌得手腕生疼。
这是他用饭店厨房的磨刀石磨了三个晚上的成果,尖端锐利得能扎穿牛皮。
王大华盯着饭店后门的小角门,那里是厨余垃圾的出口,也是他每晚"工作"的开始。
"王桑!"一个日本兵用生硬的中文喊道,"今天的垃圾,快处理!
"王大华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小跑过去接过垃圾桶。弯腰的瞬间,
他瞥见三楼某个窗口闪过一道反光——那是李翠萍给他的信号。三天前,
这个看似普通的洗衣妇在柴房堵住他,额前的碎发下是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杜邦先生被软禁在307,"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却字字如刀,
"1***4部队等着用他做活体实验。"王大华记得自己当时手抖得差点打翻油瓶。
1***4部队——南京人谈之色变的恶魔,用活人测试细菌武器的刽子手。
上个月被拉走的那批"苦力",回来时都成了焚化炉里的一把灰。"今晚子时,后门见。
"李翠萍说完就低头走了,灰布褂子融入暮色,像个没有实体的幽灵。现在,子时将至。
王大华倒完垃圾,悄悄把角门的锁簧卡住。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他袖中的铁条泛着冷光。
第二章 胡椒粉与制服李翠萍出现在后巷时像一道影子。她提着巨大的洗衣篮,
粗布袖口沾着血迹——王大华后来才知道,那是她从停尸房偷日本兵制服时蹭上的。
"哨兵十二点十五换岗,"她语速极快,递来一团皱巴巴的军装,"我去引开他们。
"王大华接过制服,闻到一股腐臭味。月光下,他看见李翠萍左手虎口有道新鲜的伤口,
还在渗血。"你手......""刮铁丝网弄的。"她扯了扯嘴角,
这个本该是笑容的表情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记住,对杜邦先生说'天亮了'。
"主楼传来皮鞋踏地的声响。李翠萍突然推倒一旁的空铁桶,在哨兵呵斥声中冲了出去。
"对不起!太君!"她用蹩脚的日语喊着,故意把洗衣盆里的脏水泼在哨兵裤腿上。
王大华趁机溜进后门。日本兵制服散发着前任主人的体臭,肩章处有个弹孔,边缘已经发黑。
他低着头快步上楼,听见李翠萍正在二楼走廊大声道歉,
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她撒了胡椒粉。307房的门把手有些松动。王大华推门时,
看见一个金发男人正疯狂地往枕头下塞文件,窗台上摆着用面包屑摆成的奇怪图案。"先生,
天亮了。"王大华压低声音。杜邦猛地转身,蓝眼睛里先是惊恐,继而涌出泪水。
他起身时撞翻了椅子,文件散落一地——全是日文报告,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人体实验数据,
某些页角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快走!"王大华抓起文件塞进怀里,
却听见走廊传来叫骂和脚步声。第三章 血染芦苇荡消防通道的铁梯锈迹斑斑,
每踏一步都发出危险的***。杜邦笨拙地跟在后面,皮鞋几次打滑,差点摔下去。
李翠萍从三楼窗口直接跳到相邻的屋顶,像只灵巧的猫,
落地时却闷哼一声——她的脚踝扭伤了。后门的角门依然敞着。三人刚冲出巷子,
远处就射来刺目的车灯。1***4部队的军车头插着蛇形旗,车斗里蹲着两条狼狗,
正疯狂地冲着他们狂吠。"这边!"王大华拽着杜邦钻进一条窄巷。这是通往秦淮河的近路,
巷子尽头有个废弃的排水管,能通到城外的芦苇荡。管道里漆黑一片,散发着腐烂的恶臭。
杜邦高大的身躯卡在中间进退两难,王大华在前方拼命拉扯,
听见法国人昂贵的西装被铁皮刮裂的声音。身后,李翠萍突然发出一声痛呼。"你中弹了?
"王大华在黑暗中小声问。"擦伤。"她的呼吸粗重,"你们先走,我去引开——""不行!
"王大华摸到一手温热的液体,是血,"要走一起走!"李翠萍突然发力推了他一把。
"我是金陵女大的学生,"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死了还有后来人!
"她转身往回爬,故意踢打管道壁制造声响。远处传来日本兵的吼叫和狼狗兴奋的呜咽。
王大华想追,却被杜邦拉住。"她...英雄。"法国人用生硬的中文说,
眼泪滴在王大华手背上,滚烫。爬出管道时,月光正照在秦淮河上。远处传来三声枪响,
接着是狼狗的撕咬声。王大华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他想起城破前见过的那些女学生,举着标语走在日军坦克前,像扑火的飞蛾。
杜邦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指向河对岸。芦苇丛中,一点微弱的火光正以三短一长的频率闪烁。
"接应。"王大华抹了把脸,声音沙哑,"我们走。"河水冰冷刺骨。游到对岸时,
王大华回头望了一眼。46号饭店的霓虹招牌依然亮着,像一只充血的眼睛,
注视着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第四章 重庆的晨光重庆中央日报社的印刷机轰隆作响。
杜邦站在记者会现场,金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他面前摊开的文件上,
那些日文数据旁边用红笔画满了问号和惊叹号。"这是1***4部队的人体实验记录。
"杜邦的中文比一个月前流利许多,"他们给孕妇注射鼠疫杆菌,
观察胎儿死亡时间..."台下传来干呕声。一位女记者晕倒在地,引起短暂骚动。
杜邦继续翻动文件,突然停在一页带有照片的文档上。照片里,
十几个中国平民被铁链锁在实验台上,他们的眼睛被特制器械撑开,
强迫观看某种气体注入密封舱的过程。"最可怕的是这个。"杜邦声音颤抖,
"他们发现恐惧会增强细菌感染效果,所以专门设计心理折磨..."会场后方,
一个穿长衫的男子悄悄离席。他走到报社后门,
将一张纸条塞进墙缝——那里已经累积了七八张同样的纸条,
最新一张写着:"杜邦已公开全部文件,包括名单。"纸条上的"名单"二字被特意描粗。
而在杜邦展示的最后一页文件上,确实附着张小纸条,上面用日文写着"合作者名册",
下面列着五个中文名字,第三个赫然是:王大华。
第五章 地下室的光影南京46号饭店的地下室散发着霉味和酒精的混合气息。
王大华哼着《何日君再来》,用抹布擦拭一瓶日本清酒。这是他偷偷藏了三年的宝贝,
就等着今天。"龟田少佐答应过的..."他对着墙上泛黄的合影自言自语。照片里,
年轻的王大华穿着白色厨师服,正谄媚地给一个日本军官倒酒,
军官的肩章显示他确实来自1***4部队。角落的冰柜发出嗡嗡声。
这是王大华的"福地"——南京城破时,他靠躲在里面逃过屠杀。而现在,
他从冰柜后面摸出个小布包,里面包着一面叠得整整齐齐的旭日旗。"王桑果然守信。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王大华打翻了酒瓶。他猛地转身,看见龟田少佐站在楼梯口,
军刀上的蛇形徽章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太、太君!"王大华慌忙立正,
"杜邦的事...""做得很好。"龟田缓步走近,皮靴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黏腻声响,
"名单呢?"王大华从贴胸口袋掏出张对折的纸:"这是杜邦藏起来的合作者名单,
我趁乱抄下来的。"他谄笑着递过去,"您看,我特意把自己名字写上去,
这样他们就会以为..."军刀出鞘的铮鸣打断了他的话。王大华感觉脖子一凉,
接着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龟田的刀尖正抵着他的喉结。"少佐?""名单上本来就有你,
叛徒。"龟田冷笑,"三年前你为活命出卖同胞时,就该想到今天。"王大华双腿发软。
他突然明白,自己不过是日本人用完即弃的棋子。墙上的合影里,年轻的他笑得那么得意,
而现在照片已经开始发黄,就像他即将消逝的生命。第六章 铁条与冰柜军刀刺来的瞬间,
地下室的灯突然灭了。黑暗中响起一声闷响,接着是龟田痛苦的***。
王大华连滚带爬躲到冰柜后面,听见打斗声和肉体撞地的声响。"谁?"他颤抖着问。
火柴划亮的声音。微弱的火光中,李翠萍的脸如同鬼魅般浮现。她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
右手握着一把厨房用的铁钩,钩尖滴着血。"你...你没死?"王大华的声音变了调。
李翠萍踢了踢地上的龟田。少佐的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眼睛还睁着,
里面凝固着难以置信的神情。"金陵女大没有懦夫。"李翠萍向前一步,
煤油灯照出她额角新增的伤疤,"但46号饭店的厨子有。"王大华后背抵上冰柜。
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扑向放铁条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找这个?
"李翠萍举起磨尖的铁条,"你花三个晚上磨的凶器,最后用在自己身上,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