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是蛛网密布的房梁，糊着泛黄纸张的窗户，以及身下硬得硌人的木板床。
“我这是……在哪儿？”
他捂着仿佛要裂开的脑袋坐起身，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林凡，安华县城“济世堂”医馆的坐堂郎中，年方二十，医术……嗯，怎么说呢，大概是能把感冒治成风寒，再把风寒治成卧床不起的水平。
医馆生意惨淡，门可罗雀，欠房东三个月房租，米缸都快饿死老鼠了。
而他自己，是二十一世纪华夏最年轻的中西医结合学科带头人，刚刚主刀完成一台高难度心脏搭桥手术，累得在休息室睡着了……一觉睡穿了几百年？
穿越了？！
还是地狱开局！
林凡正消化着这惊人的事实，就听“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脑袋探了进来，约莫十西五岁，是他的便宜药童兼伙计，名叫小豆丁。
“先、先生，您醒了？”
小豆丁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恐惧？
“王……王婶又来了，在门口等着呢，说今天再交不上房租，就……就把咱们撵出去，用医馆抵债。”
林凡嘴角一抽。
得，债主上门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原主那点所剩无几的“郎中风度”，拍了拍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莫慌，待先生我去……与她分说分说。”
推开房门，所谓的“济世堂”大堂尽收眼底：一个破柜台，几个空荡荡的药柜（仅有的几味普通药材也快见底了），以及一个叉着腰、体型抵他两个的胖大婶——房东王婶。
“好你个林凡！
躲了老娘三天了！
今天这房租，你是给还是不给？
不给就立刻给我卷铺盖滚蛋！”
王婶唾沫星子差点喷他脸上。
林凡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堆起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现代服务行业标准笑容）：“王婶，您消消气，再宽限两日，您看我这医馆……宽限？
宽限到你把我这房子也医垮了吗？
谁不知道你是个庸医！
要不是看在你死鬼老爹面上，早把你轰出去了！
今天说什么也没用！”
王婶声音又拔高八度。
正当林凡琢磨着是讲道理还是耍无赖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郎中！
郎中救命啊！
救救我的娃儿！”
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一个约莫三西岁的孩子，疯了一样冲进医馆，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孩子在她怀里小脸通红，浑身抽搐，口角甚至有些白沫。
“牛娃！
牛娃你怎么了！
你别吓娘啊！”
妇人哭得撕心裂肺。
王婶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暂时忘了催租，嘟囔道：“哎呦，这都快不行了，可别死在我这屋里，真晦气……”小豆丁也吓得脸色发白，躲到了林凡身后。
林凡的眉头瞬间拧紧。
作为医生的本能立刻压倒了一切杂念。
高热惊厥！
很危险！
他一个箭步上前，蹲下身：“大嫂别急，让我看看！”
他伸手一摸孩子额头，烫得吓人。
再看瞳孔，检查体征。
虽然设备全无，但丰富的临床经验让他迅速做出了判断。
“小豆丁！
快去打盆凉水来！
再找块干净的布！”
林凡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小豆丁一愣，从未见过先生如此……有气势过，下意识地应了声“哎！”
就跑了出去。
王婶在一旁冷嘲热讽：“林凡，你可别瞎治！
治死了人你可赔不起！”
林凡根本没空理她。
他迅速将孩子平放在地上（避免窒息），解开衣领保持呼吸通畅。
凉水打来，他浸湿布巾，开始物理降温，重点擦拭孩子的额头、脖颈、腋窝等大血管丰富的地方。
动作熟练精准，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
“先生……这，这能行吗？
不用针？
不用药？”
小豆丁怯生生地问。
古代的郎中遇到高热，多是针灸或者灌服清热退烧的汤药，哪见过这样首接拿冷水擦的？
“闭嘴！
照做！”
林凡头也不抬，“再去帮我找找，有没有生石膏、知母、或者柴胡……算了，你这估计也没有！”
他想起那空空如也的药柜。
妇人绝望地哭泣，王婶则是一副看你怎么收场的表情。
林凡一边继续物理降温，大脑一边飞速运转。
没有药，物理降温效果可能不够，必须想办法！
突然，他眼睛一亮！
记忆里，城外河边好像长着一片薄荷！
薄荷有疏散风热、清利头目的功效，虽然力道不如现代退烧药，但眼下是最佳选择！
“小豆丁！
你认得薄荷吗？
快去城外河边采一把新鲜的薄荷叶回来！
要快！”
林凡喊道。
“薄、薄荷？
那不是香料吗？”
小豆丁懵了。
“快去！
救人要紧！”
林凡催促。
小豆丁这才如梦初醒，飞奔而出。
林凡继续为孩子降温，同时用手法轻柔地***穴位辅助舒缓痉挛。
他的神情专注而沉稳，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这种专业的气场，让哭泣的妇人和准备看笑话的王婶都渐渐安静了下来，诧异地看着这个平时唯唯诺诺的年轻郎中。
过了一会儿，孩子的抽搐似乎减轻了一些，呼吸也略微平稳了些。
小豆丁气喘吁吁地抓着一把薄荷叶跑回来。
林凡接过薄荷，迅速捣烂，挤出汁液，混合了点温水，小心翼翼地滴入孩子口中。
然后又用剩下的薄荷叶敷在孩子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在妇人焦急、王婶怀疑、小豆丁紧张的注视下，孩子的高烧竟然真的慢慢退了一些，脸色不再那么骇人的通红，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甚至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喊了一声：“娘……牛娃！
我的牛娃！”
妇人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孩子，不住地向林凡磕头：“谢谢郎中！
谢谢神医！
您真是活菩萨啊！”
王婶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看看孩子，又看看林凡，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
这……这庸医……居然真让他捣鼓好了？
林凡擦了把汗，脸上露出了穿越后的第一个真诚笑容，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欣慰。
他扶起妇人：“大嫂不必客气，孩子暂时没事了，但热还没退净，我开个方子……呃……”他顿住了，开方子？
纸笔倒有，可药呢？
钱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旁边还在震惊中的房东王婶。
王婶一个激灵，猛地后退一步，双手捂紧荷包：“你……你看***嘛？！”
林凡脸上重新挂上了那人畜无害的（略带狡猾的）笑容：“王婶，您看，这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