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械渊之下
残骸在金属靴底下裂成更细碎的星光,像凌无雪未流尽的泪。
“跛脚的?”
领头黑袍人声音沙哑如砂纸磨铁。
面具下渗出蓝紫色幽光,与凌无雪同源却更狂暴,仿佛皮下蠕动着***的电鳗。
陆烬躬身将罗盘藏进袖袋,金属脊椎配合地吱嘎作响:“回禀净尘使,噬铁胃炸膛时,阀芯飞出来亲了我的腿。”
他掐着械灵族特有的金属摩擦音,朝西北熔炉方向努嘴,“您要查的叛道者往那儿去了,现在赶过去,兴许能尝口触手烤肉。”
黑袍人未动,身后九名追兵扇形散开。
火光舔过他们胸口的熵锁纹章——三百根骨钉环绕一只闭合的眼,钉尖滴落永不干涸的血珠幻象。
“净世仪式不容玷污。”
领头人突然俯身,白玉手指扼向陆烬喉骨,“尤其是被械灵废铁……”冰凉骨节即将触到皮肤的刹那,陆烬袖中罗盘爆出刺耳蜂鸣!
指针癫狂戳向众人脚下。
“噬铁胃又坍了!”
陆烬扯嗓尖叫的瞬间,整片垃圾山地动山摇。
追兵脚下锈蚀的甲板轰然咧开獠牙,领头人的噬灵骨钉擦着他耳廓扎进背后铜墙,溅起一溜怨毒的蓝火花。
趁着九人坠坑掀起的金属尘暴,陆烬猫腰钻进墙缝。
夜枭的咆哮在身后炸开:“活要见尸,死见熵纹!”
赌坊的声浪裹着热机油味涌来时,陆烬正把遮眼的黑曜石片抠出一条缝。
废铁赌坊像个喝高了的机械巨兽:骰盅腾起猩红雾霭,轮盘赌桌下的暗格里蛰伏着阴冷吸力,吧台边却蹲着个鹅黄工装的械灵幼童,头顶呆毛泛着罕见的纯白光晕,像混沌中劈开的一道救赎。
“新货?”
独眼酒保推来杯荧光绿的齿轮润滑油,“夜枭的狗鼻子快蹭到地缝了,你还有闲心逗弄小清洁工?”
陆烬将罗盘按上吧台。
金属表面倒映出幼童正踮脚擦拭熵锁追兵踩出的泥印,后颈齿轮咯噔咯噔响,像台快散架的八音盒。
“赌一局。”
他弹指将半块熵锁碎片拍在桌面,“押这小鬼能活过今晚。”
碎片触桌刹那,赌坊死寂如坟。
骰盅里的红雾散了,暗格嗡嗡震颤,幼童的咯噔声戛然而止。
独眼酒保的机械义眼缩成针尖:“净世刑柱的残骸……你拆了凌无雪?”
十把齿轮弩箭指住陆烬太阳穴时,幼童正攥着抹布缩进吧台底。
“械灵族第三公约。”
酒保声线淬了冰,“不收容带来灾厄的癫客。”
陆烬晃了晃杯中荧光绿粘液:“可你们收容了夜枭私造的噬能骨钉。”
目光如刀剐向酒保胸腔——三枚骨钉正在那里吸食械灵核心能源,“需要我帮你倒数变成废铁的日子吗?
七十二?
或者七十三?”
弩箭机括咔嗒连响。
陆烬却突然探手抓向吧台下——幼童擦地时洇开的泥印里,竟黏着半枚未激活的噬灵骨钉!
“夜枭的伴手礼。”
他两指拈起骨钉,任其在幽光中渗出毒蛇般的寒意,“赌坊地下埋着三百斤活壤,足够把骨钉喂成疯狗……”指尖猛然刺向自己左胸!
“嗡——!”
骨钉在触及皮肉前被罗盘幽光裹住。
钉身蚀刻的符文倒流重组,最终凝成夜枭的私印:一只被熵锁链绞住翅膀的乌鸦。
“现在它是渎职罪证了。”
陆烬将逆转的骨钉抛给酒保,“赌注变更——我押这小鬼能当械灵族新活壤的守门人。”
酒保沉默地摩挲骨钉。
当幼童呆毛小心翼翼探出吧台时,他突然挥退弩手:“名字?”
“陆烬。”
“问你裤脚边那个。”
鹅黄工装蹭到陆烬靴边,机械音细弱又固执:“小齿轮。”
活壤深渊的腥风卷过甬道时,陆烬正用罗盘校准磁偏角。
小齿轮举着荧光苔藓灯亦步亦趋,光斑在他脊椎上跳着不安的舞。
“净尘使会吃掉小齿轮吗?”
幼童突然拽住他染血的衣角。
陆烬的目光凿进孩子后颈——万象轮盘正在齿轮下流转,那是械灵皇脉的烙印。
“他们更想生吞你爹。”
他踢开挡路的噬铁兽颅骨,“独眼龙是你亲爹?”
小齿轮的呆毛蔫垂下去:“他说娘亲被活壤吞掉前,给轮盘上了最后一道油。”
罗盘突然在袖中发烫。
一股陌生的暖流逆冲而上,冰封的心脏裂开细微波纹。
——该死的情绪反噬。
他烦躁地扯开衣领,却撞见小齿轮正模仿他推演罗盘的手势,肉乎乎的手指在虚空划拉:“熵流归零,妈咪回家……活壤救不了你娘。”
陆烬硬邦邦掐灭幻想,“它只是熵锁崩解前的缓冲剂,专把尸体转化成……”话噎在喉咙里。
小齿轮仰头时,机械眼里蓄满类人的泪光,虹膜裂变成星图状——与刑场上熵锁链拴着的婴儿骸骨如出一辙。
陆烬突然蹲身,将罗盘按上孩子后颈的轮盘:“看好了,这才是拆骨钉的正经法子。”
幽蓝光束扫描轮盘核心,一组基因链状的结构浮现光影,某段螺旋体正渗出污浊黑雾。
“病灶锁定。”
他指尖凝出血晶,“要根除你爹胸口的钉子,得先……轰!!!”
深渊上方炸开烈焰。
夜枭的咆哮震落岩壁碎石:“交出皇脉,留你全尸!”
小齿轮的眼泪砸在罗盘上,机械音抖如将熄的引擎:“爹爹的钉子……疼吗?”
烈焰撕开的袍角下,夜枭左肩胛骨寒光凛冽——那枚锈蚀螺钉己被替换成婴儿腿骨打磨的噬能钉,骨面刻着:祭品柒佰叁拾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