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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华宴下的碎裂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泻而下,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美食、香水与成功交织的独特气息。林慧凡挽着丈夫陈景明的手臂,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赞美。“陈总、陈太太,真是郎才女貌,

恩爱如初啊!”“瞧景明对慧凡体贴的,真是羡煞旁人。”“可不是嘛,这么多年了,

还是这么登对。”陈景明从容应对,时而与友人谈笑风生,时而体贴地为慧凡布菜,

低声问她是否合口味,那细致入微的模样,俨然一位满分丈夫。慧凡配合地点头,

嘴角的弧度维持得有些僵硬。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光鲜亮丽的表象下,是怎样一片狼藉。

小腹传来一阵熟悉的坠胀感,是排卵期过后常见的不适,但叠加了长期激素药物的影响,

变得格外难忍。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或许是厅内空气太闷,

或许是刚才那口红酒***了因药物而脆弱的肠胃。她悄悄将手伸到桌下,

按了按因为反复打针而有些硬结的腹部,那里早已不复平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浮的臃肿。

“失陪一下。”慧凡轻声对景明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景明正与人聊得兴起,

闻言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并未在她身上过多停留。走进洗手间,

巨大的镜面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慧凡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浮肿,

下巴的轮廓线早已模糊,曾经合身的定制礼服此刻紧紧包裹着腰身,勒出令人窒息的弧度。

这具身体,因为三年间五次促排、十二次移植的激素轮番轰炸,早已变得陌生而笨重。

皮肤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眼神里是掩藏不住的疲惫与沧桑。她想起不久前那次移植失败后,

自己在卫生间的垃圾桶里看到那支昂贵的黄体酮针剂空瓶时,突然涌上的巨大悲伤和无力感。

十二次了,每一次植入那颗承载着希望的“种子”,她都像经历一场豪赌,押上全部的身心,

然后一次次血本无归。希望燃起又熄灭,周而复始,将她的心磨砺得千疮百孔。而景明呢?

他似乎总能从容地抽身。他依旧保持着健身的习惯,身材挺拔,

西装革履下是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他照样出差、应酬、打高尔夫,

生活节奏并未因为试管之路而有太多改变。他甚至会在她因药物反应情绪低落时,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说:“慧凡,放轻松点,压力太大反而不好。” 可他哪里懂得,

那些注入她体内的激素,是如何蛮横地搅动着她的情绪,让她时而亢奋,时而抑郁,

根本无法自控。他潇洒依旧,而她,却在求子的泥沼里越陷越深,狼狈不堪。真的好累。

从身体到心灵,都透着一股散架般的疲惫。维系这段婚姻,维系这表面恩爱的假象,

比连续加班一个月还要耗神。或许,是时候结束了。放过他,也放过自己。今晚,

就在回家之后,她要主动提出离婚。这个念头一旦清晰,反而让她有种虚脱般的平静。

回到座位,景明刚挂断一个电话,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但看到慧凡回来,

立刻又恢复了惯常的温文尔雅。“谁的电话?”慧凡随口问了一句。“哦,没事,一个客户,

有点小问题。”景明轻描淡写地带过,顺手给她舀了一勺清淡的汤,“喝点热汤,暖暖胃。

”慧凡没有再多问,心底那丝微弱的疑虑被更深的疲惫淹没。她只是默默喝着汤,味同嚼蜡。

宴会终于散场。回家的路上,景明专注地开着车,车内只有舒缓的音乐流淌。

慧凡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这座城市依旧繁华喧嚣,

却照不进她内心的冰冷荒芜。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再次坚定了那个决心:到家,就说出来。

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折磨。驶入小区地下车库,引擎熄灭,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再走进那个曾经充满温馨、如今却更像临时旅馆的家。

慧凡换上拖鞋,正准备转身,开口叫住景明。却没想到,陈景明先一步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甚至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看着慧凡。“慧凡,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我们离婚吧。”慧凡整个人僵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等她反应,景明接着说了下去,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小薇……她有了我的孩子,已经**个月了。

我需要对她和孩子负责。”“小薇?”慧凡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

他的嘴唇还在张合,

说着些什么“对不起”、“你值得更好的人”、“这样对大家都好”之类的话,

但她已经听不清了。世界在她周围扭曲、旋转,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空白。

那些宴会上的欢声笑语,那些外人眼中的恩爱画面,

那些她独自承受的苦楚和刚刚下定的决心……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

被这句轻飘飘的离婚通知和那个陌生女人的名字,击得粉碎。镜花水月,终究是碎了,

露出底下丑陋而残酷的真相。2 废墟中的挣扎时间仿佛凝固了。林慧凡站在原地,

像一尊被骤然抽去灵魂的雕像,只有剧烈的心跳撞击着胸腔,证明她还活着。

耳朵里嗡嗡作响,盖过了陈景明后续的话语,只看到他嘴唇一张一合,

脸上带着那种她曾经无比迷恋、如今却感到彻骨冰凉的平静。“……慧凡?你在听吗?

”陈景明似乎终于察觉到她的异常,语气里掺入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小薇……是谁?

”慧凡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这三个字像玻璃碴一样划过她的喉咙。陈景明停顿了一下,眼神略有游移,

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坦诚”:“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去年年底入职的。

我们……接触比较多。”去年年底?慧凡脑中飞速计算着。那正是她进行第四次移植后失败,

情绪最低落、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他那时在做什么?嘴上安慰着她,

转身却投入了另一个年轻女人的怀抱?

一股混杂着恶心、愤怒和巨大羞辱感的热浪猛地冲上头顶,慧凡几乎站立不稳。

她扶住身旁的沙发靠背,指甲深深掐进昂贵的丝绒面料里。“所以,在我们为了要一个孩子,

我一次次躺在手术台上,被激素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

你却在外面……搞大了别人的肚子?”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陈景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搞大肚子”这样直白粗俗的用词感到不适。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语气显得更“理性”也更“残忍的温柔”:“慧凡,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这几年,我们之间的问题你也清楚。每次移植失败,

家里的气氛就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我们……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了。

我也是个正常男人,我也有需求……小薇她……很单纯,和她在一起,我感觉很轻松。

”“正常男人?轻松?”慧凡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话,却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

她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他,“陈景明,我打那些针,做那些手术,是为了谁?

是为了我自己吗?!你说压力大,难道我的压力不大吗?我的身体被药物搞得一团糟,

我的事业完全停滞,我所有的生活重心都围绕着‘生孩子’这三个字!

你现在来跟我说你需要‘轻松’?”愤怒给了她力量,她一步步逼近他,“负责?

你要对那个小薇和孩子负责?那谁对我负责?对我这三年耗掉的健康、精力,

还有那些可笑的希望负责?!”面对她的质问,陈景明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但很快被一种破罐破摔的冷漠取代:“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离婚条件你可以提,我会尽量补偿。但是慧凡,事已至此,纠缠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孩子是无辜的,我得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完整的家……”慧凡喃喃重复着,

心口像是被钝器反复捶打。他们曾经也梦想过一个完整的家,有孩子,有欢笑。如今,

他却要用另一个女人和孩子,来彻底摧毁她心中对“家”最后的幻想。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而来。她想起大学毕业时,他如何在宿舍楼下等她,

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想起他们挤在出租屋里,

分吃一碗泡面却觉得幸福无比;想起第一次验孕看到两条杠时,他激动地抱着她转圈,

尽管那次是宫外孕,希望转瞬即逝……那些甜蜜的、痛苦的画面,

与眼前这张冷漠虚伪的脸重叠在一起,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滚。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浑身脱力,跌坐在沙发上。陈景明似乎早就等着这句话,

他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转身走向书房:“我今晚睡客房。离婚协议,

我会让律师尽快拟好发给你。”客厅里只剩下慧凡一个人。巨大的寂静像潮水般涌来,

将她淹没。她没有哭,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华丽的水晶灯,那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

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不知过了多久,

手机尖锐的***划破了死寂。是苏蔓。慧凡机械地接起电话,喉咙哽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凡凡?你怎么了?说话呀!”苏蔓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语气焦急。听到闺蜜熟悉的声音,

慧凡一直强撑着的防线终于彻底崩溃。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喉咙里逸出,

她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随即爆发出苏蔓愤怒的咆哮:“陈景明这个王八蛋!畜生!他怎么能这么对你?!你等着,

我马上过来!”不到半小时,苏蔓就赶到了。她看着瘫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的慧凡,

心疼得一把抱住她:“哭出来,凡凡,哭出来会好受点。”在苏蔓温暖的怀抱里,

慧凡终于放声痛哭,积压了三年的委屈、痛苦、屈辱和背叛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要我了……蔓蔓……他说别人有孩子了……我失败了……我什么都失败了……”她泣不成声。

“胡说!”苏蔓用力拍着她的背,声音斩钉截铁,“失败的是他陈景明!是他人品卑劣,

道德败坏!你为了这段婚姻付出了全部,你没有任何错!是那个渣男不配!

”苏蔓当机立断:“这地方你不能待了,看着就恶心。收拾东西,先去我那儿住!

”慧凡没有反对,她像个小木偶一样,被苏蔓拉着,简单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

离开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时,她没有回头。坐在苏蔓的车上,

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慧凡的情绪渐渐从崩溃的顶点滑落,

陷入一种更深的、麻木的绝望。苏蔓在一旁不停地骂着陈景明和小薇,试图激发她的怒火,

因为愤怒有时比悲伤更有力量。但慧凡只是静静地听着。路过一家还在营业的商场时,

巨大的玻璃幕墙上映出她模糊的身影——臃肿、憔悴,像个被遗弃的破旧玩偶。

她突然想起小薇。那个素未谋面的“小薇”,

应该是年轻的、鲜活的、拥有平坦小腹和灿烂未来的吧?所以,陈景明选择的,

不仅仅是一个能生育的女人,更是一种他向往的、“轻松”的、没有沉重负担的生活。

而她林慧凡,连同她承载的三年挣扎和满身伤痕,成了他急于抛弃的负累。

“我到底……还剩下什么?”她看着玻璃倒影中的自己,无声地问。没有答案,

只有夜风穿过车窗,带来一片冰冷的虚无。

3 剥离与审视苏蔓的公寓成了慧凡临时的避难所。这里没有陈景明的痕迹,

没有冰冷的婚纱照,也没有时刻提醒她失败经历的备孕用品。

空气里弥漫着苏蔓喜欢的香薰味道,带着一点果香的甜暖,让慧凡紧绷的神经得以片刻松弛。

然而,物理空间的隔绝,并不能立刻切断精神的链接。离婚,这两个字像一道冰冷的程序,

启动后就无法回头。几天后,慧凡在苏蔓的陪同下,约见了律师。

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室窗明几净,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和疏离。律师是苏蔓介绍的,

一位干练的中年女性,语气平静而条理清晰。

她详细询问了财产情况、婚后共同债务、以及——对方过错证据。

当律师提到“对方在婚姻存续期间与他人同居并育有子女,属于明显过错,

在财产分割上对你有利”时,慧凡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她需要提供的,

不仅仅是银行流水、房产证明,更是自己婚姻失败的***裸的证据。

陈景明和小薇的“事实”,成了她争取利益的筹码,这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

陈景明那边的律师函很快也发了过来。条款看似“公允”,但细究之下,

却透着他的精明算计。他愿意将现在居住的这套婚房留给慧凡或许是出于最后的“愧疚”,

或许是不想与小薇的新生活留有太多旧痕迹,但公司股权、大部分流动资金和投资理财,

他都明确表示要牢牢握在手中。他甚至“贴心”地提出,可以一次性支付一笔“补偿款”,

条件是希望协议离婚,速战速决,不要闹上法庭。“他这是想用钱买断,图个清静,

好赶紧去迎接他的新生活和新儿子。”苏蔓气得直拍桌子,“不能这么便宜他!

”慧凡看着那些冰冷的条款,却异乎寻常地平静。她突然发现,

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能分到多少钱。她在意的,

是那种被彻底否定、被像包袱一样急于甩掉的感觉。这场婚姻,到最后,

变成了一场冰冷的交易。“蔓蔓,就这样吧。”慧凡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疲惫的释然,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纠缠了。房子我留下,其他的,他想要,就给他。尽快结束就好。

”苏蔓看着她,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在法律程序缓慢推进的同时,慧凡开始面对一个更直接、也更残酷的现实——她的身体。

在苏蔓的强制要求下,她去了医院,正式向一直负责她试管的生殖科主任陆医生说明情况,

并决定终止所有治疗。她停掉了所有的激素药物,

那些曾经被她视为希望之源的小药片和针剂。停药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长期的外源性激素骤然撤离,她的身体出现了明显的戒断反应。

潮热、盗汗、情绪莫名低落、失眠……这些症状让她本就虚弱的状态更加糟糕。

她感觉自己像一艘被掏空了动力舱的破船,在情绪的惊涛骇浪里无助漂泊。一天清晨,

她站在浴室镜子前刷牙,看着镜中浮肿未消、眼下挂着浓重黑眼圈的自己,

一种强烈的厌恶感涌上心头。这具身体,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被过度使用、改造,

如今希望破灭,它变得千疮百孔,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失败实验品。她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凡凡。”苏蔓闯进来,不由分说地拉她出门,“你得动起来,

哪怕只是走走。”她们去了附近的公园。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了些许热度,

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慧凡走得很慢,脚步虚浮,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她看到湖边有年轻夫妇推着婴儿车散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心脏又是一阵熟悉的紧缩。

她下意识地别开脸。苏蔓察觉到她的异样,故意岔开话题,指着天空奇形怪状的云朵,

或者路边一只憨态可掬的狗。慧凡知道闺蜜的用心,努力配合着,但笑容依旧勉强。偶尔,

从共同的熟人那里,或是不小心刷到的社交媒体上,会零星看到关于陈景明和小薇的消息。

他们似乎并未刻意隐瞒,甚至有种“迎接新生命”的坦然。

有人晒出了在某高端母婴店偶遇他们的照片,照片里,陈景明小心翼翼地扶着小薇,

小薇的孕肚已经微微隆起,脸上洋溢着准妈妈的骄傲和幸福。评论区一片祝福之声。

慧凡看着那张照片,手指冰凉。曾经的她,也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如今,场景依旧,

主角却换了人。那种刺痛感依然存在,但奇怪的是,不再像最初那样撕心裂肺,

而是变成了一种沉闷的、绵长的钝痛,仿佛伤口在结痂,过程却瘙痒而难耐。

她默默划走了那条消息,没有点赞,没有评论,也没有拉黑。就像苏蔓说的,他们的世界,

已经与她无关了。一天,在苏蔓的鼓励几乎是半强迫下,慧凡尝试着去做了一次瑜伽。

瑜伽馆里氛围宁静,老师的声音轻柔。在舒缓的音乐中,她努力跟随老师的指令,

伸展、呼吸。动作很笨拙,很多姿势因为身体僵硬和虚弱根本无法完成。但在一呼一吸之间,

在将注意力勉强集中在身体某一处的微妙感觉时,

她竟然获得了几分钟难得的、什么都不用想的宁静。课后,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轻微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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