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争奇斗艳
说罢，也不等里头详细回话，便示意身后的丫鬟捧上几个托盘，上面放着搭配好的头面首饰。
东西不算差，料子做工都是上乘，只是样式老旧了些，颜色也过于沉静，看上去像是旧衣裳，与百花宴那种争奇斗艳的场合格格不入。
青儿接过托盘，看着那些颜色暗沉的珠钗首饰，又看了看托盘里那件同样素净得近乎寡淡的月白裙衫，小脸上满是担忧和不平。
她小心翼翼地伺候宋诗雨梳洗，一边低声嘟囔：“小姐……夫人送来的这些衣裙首饰，也未免太素净了些……今日可是百花宴，各家小姐定然都打扮得跟花儿似的，您这样去，岂不是……岂不是要被人比下去……”她越说声音越小，生怕惹小姐伤心。
宋诗雨却浑不在意。
她目光扫过那些首饰，反而觉得正好。
过于招摇，反而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这般素净，倒合了她眼下“病弱”的身份，也方便她行事。
“无妨，这样便很好。”
她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
梳妆完毕，她坐在铜镜前，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脸色依旧带着几分病气的苍白，眉宇间蕴着淡淡的倦色，一身素衣更显身姿纤弱。
然而，那精致的五官轮廓却己初具绝色雏形，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沉静如古井深潭，偶尔流转间，泄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清冷光华。
宋诗雨微微挑眉。
这张脸，比起她身为孔雀明王时的真身，不及百分之一的尊贵明艳。
但放在这凡尘俗世，也足够让那些凡夫俗子眼前一亮。
说起来，能有这般颜色，那枚如今挂在宋雨烟腰间的龙形玉佩，倒是“功不可没”。
那玉佩确有奇效，能潜移默化地滋养佩戴者的容颜，使之日益完美，越来越贴近佩戴者所能达到的极致美貌。
可这“恩赐”的背后，代价就是气运的悄然流失，她的所有功德成为了别人成仙的垫脚石。
越美，离油尽灯枯，成为他人垫脚石的那一日，便越近。
这哪里是滋养？
分明是催命！
是用她的血肉神魂，浇灌出的虚假繁荣。
她收回目光，心中一片冷然。
最终，她选了一支最简单的白玉簪绾发，耳坠也免了，只腕间戴了一枚成色普通的白玉镯子。
全身再无多余点缀，彻底坐实了“病体未愈，清淡素雅”的名头。
时辰一到，她便在青儿依旧担忧的目光中，出了院门。
丞相府门前，两顶软轿早己备好。
王慧芳打扮得雍容华贵，珠光宝气，己在前一顶轿中坐定。
见宋诗雨出来，看到她那一身素净到寒酸的打扮，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满意，面上故作关切：“诗雨怎穿得如此素淡？
可是头面不合心意？
那些婆子还真是，一点都不会打扮姑娘。
罢了罢了，时辰不早，快上轿吧，莫让娘娘久等。”
宋诗雨懒得与她虚与委蛇，只微微颔首，便沉默地上了后面那顶更为简朴的软轿。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视线。
宋诗雨安静地坐在轿中，闭目养神。
宫门深似海，百花宴，不过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序幕。
而她，己准备好了。
软轿在宫门口停下，早有内侍躬身引路。
在这片极致的喧嚣与华丽中，宋诗雨的存在，突兀得像一滴误入油彩的清水。
御花园里，百花齐放，贵女们更是争奇斗艳。
宋诗雨刻意落后几步，微微佝偻着纤细的身躯，手中一柄半旧不新的素白绢扇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低垂着，看不清神色的眸子和一小截过分苍白脆弱的脖颈。
她步履轻飘无力，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整个人缩在不起眼的角落，努力地将自己嵌入背景，卑微到了尘埃里。
而走在前方的宋雨烟，则是将所有浮华都披挂在了身上。
一身水红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光彩夺目，梳着繁复的凌云髻，插着赤金点翠嵌红宝的步摇、珠花，耳坠明月珰，腕套金钏子，行动间环佩叮当，香风袭人。
她们的鲜明对比，立刻引来了周遭的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打量。
“啧，那是丞相府的两位小姐？
前面那个是庶出的吧？
打扮得跟个移动的首饰匣子似的，后面那个……是嫡女？
怎么那般模样就来了？”
一位穿着鹅黄衣裙的小姐用团扇掩着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她身旁的蓝衣小姐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宋诗雨那身素净到寒酸的打扮，满是轻蔑：“谁知道呢？
瞧着那病病歪歪的样子，怕是上不得台面，带出来都嫌丢人吧？
倒是那庶出的，瞧着还挺活泛。”
这些话清晰地飘了过来，宋雨烟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随即却化为一种奇异的优越感。
她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故意提高了声调，转过身，亲昵地想要去拉宋诗雨的手，语气带着夸张的维护：“姐姐，你慢些走，可是身子又不适了？
早说了让你在府中静养，你偏要来……”她这话，也只有她们丞相府的人才知道是颠倒黑白。
宋诗雨也懒得跟她计较，恰到好处地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绢扇后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怯懦：“劳妹妹挂心……我…我无碍的。”
那副瑟缩模样，更坐实了旁人的鄙夷。
一位与王慧芳交好的夫人见状，假意劝道：“烟儿小姐真是心地善良，这般维护嫡姐。
只是宋大小姐这般模样……倒是怕会给丞相府蒙羞。”
她目光扫过宋诗雨，毫不掩饰其中的嫌弃。
宋雨烟立刻摆出一副懂事又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夫人快别这么说，姐姐她只是久病初愈，性子静了些。
父亲和母亲常教导我们要姐妹和睦，我怎能不照顾姐姐呢？”
她将自己放在了善良、懂事、顾全大局的高位上，越发衬得宋诗雨像个需要被怜悯的累赘。
王慧芳在一旁听着，脸上笑容不变，对宋雨烟这番以退为进，踩着她嫡姐博取名声的手段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