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羽落寒溪与冰封触手
上方悬崖边缘的厮杀声正逐渐减弱，狼啸依然愤怒震耳，但鬣狗阴险的叫嚣声似乎稀疏了不少。
苍狼占了上风……它很快就会回来找我！
这个念头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神经。
逃跑？
受伤的腿在乱石嶙峋、水流湍急的溪谷里根本跑不快，简首是活靶子。
潜水？
水流浑浊昏暗，水下情况未知，氧气不足……就在他绝望地盘算时，上方那声尖锐的破空音爆再次撕裂空气！
“轰隆！！！”
巨大的水花夹杂着碎石猛烈炸开！
距离林沐藏身之处不足十米！
溪水瞬间变得更加汹涌浑浊，一股温热的气息混在冰冷的水流中触碰到他。
林沐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下意识地又往岩石后缩了缩。
借着透过浑浊水面折射下来的、依稀扭曲的血月之光，林沐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栽倒在水流相对平缓的浅滩边缘。
水花西溅，那身影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溅起的血滴在溪流中迅速化开。
是一个人？！
不，更像是一种人形的生物……背后似乎托着什么？
是……残破的翅膀？！
林沐瞳孔骤缩。
兽世竟然……有能飞的智慧生命？
那个黑影砸落点就在上游不远处，溪水正带着被它冲起的泥沙、血水以及一些零散的……闪着暗淡光泽的羽毛状碎片，缓缓向他这边涌来。
“呃咳……” 一声微弱的、濒死般的呛咳从落水处传来，微弱得几乎被溪流声淹没。
还活着？
要不要过去？
过去可能暴露自己，引来那头恐怖苍狼。
不过去？
那生物很可能就这样溺死或者被水流冲走……一个未知的、能飞的智慧生物……信息！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信息就是生存的钥匙！
它的装备、语言、对这片土地的了解……可能蕴含关键价值！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
林沐的眼神闪过一丝决然。
他需要一个盟友，或者说，一个“信息来源”。
哪怕风险巨大。
拼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剧痛，半潜着身体，手脚并用地扒住岩石和溪底的鹅卵石，逆着水流，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向那个坠落点挪去。
每移动一步都要警惕地倾听上方悬崖的动静。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倒在溪水边缘的生物。
比想象中更接近人形。
他有着精悍修长的身体轮廓，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手臂和大腿肌肉线条流畅，充满了爆发力。
然而此刻，他浑身湿透，左侧肋下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可怕撕裂伤，鲜血正汩汩涌出，将溪水染红一片。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一对本该宽阔有力的羽翼，此刻其中一只几乎齐根折断，仅剩残破的骨架和沾满泥水的凌乱翎羽软软地垂在水里；另一只虽勉强完好，也遍布撕裂伤痕，无力地摊开在碎石滩上，暗淡的羽毛在血月下透着一种脆弱的铂金色光泽。
他闭着眼，英俊的脸庞因失血和痛苦而苍白扭曲，口鼻还在呛咳着溪水，金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
翔风。
林沐的心沉了一下。
这伤势……太重了。
他迅速扫视对方身上。
除了一条式样简单、但看起来韧性不错的皮质短裤和腰间一个同样湿透的小皮袋，再无其他。
没有能立刻辨认出科技成分的物品。
小皮袋里会是什么？
时间不等人！
林沐不再犹豫，迅速靠过去，强忍着右肩的剧痛，用还能勉强用力的左手拽住翔风完好的那只胳膊，用尽全力将他从冰冷的溪水中往外拖拽。
碎石滩并不平整，拖拽过程中林沐自己也被绊倒了好几次，肩伤痛得他几乎昏厥，汗水混着冰冷的溪水不断流下。
终于，他用尽最后力气将翔风拖离了湍急的主流区域，安置在一块相对干燥、背靠岩壁的大石旁。
翔风己经彻底陷入昏迷，呼吸微弱而急促。
止血！
清创！
防止感染！
他需要水！
林沐大脑飞速运转。
他想起腰包里的那根高强度合金丝。
他迅速将金属丝抽出，强忍着不适用牙齿辅助，将其扭曲成一个临时的钩状物。
然后，他忍着剧痛，探身用那钩子在翔风腰间的小皮袋里摸索——太黑了，只能凭感觉。
触手是几个光滑冰凉的小石头？
一颗硬硬的干果？
一小卷柔软的、像是某种植物纤维拧成的细绳？
没有他想要的。
林沐咬牙，将目光投向自己破碎的银色防护服袖子。
一狠心，他用牙齿和右手配合，撕下相对干净的一大片内衬布料，又用切割工具艰难地割下几条相对完整的布条。
最简陋的条件……他顾不上自己还在流血的左肩，跪在翔风身边，试图借着微弱的月光清理那道可怕的肋下伤口。
污血、泥沙混在一起。
他只能用布料小心沾着相对干净的溪水，一点点擦拭伤口边缘。
这过程中，翔风即使在昏迷中也因剧痛发出痛苦的闷哼。
就在林沐处理伤口最紧张的关头，一丝异样的风声让他全身汗毛倒竖！
那不是溪流的声音！
也不是上方悬崖的余音！
像是什么东西轻轻拂过灌木……速度极快！
林沐猛地抬头，心脏几乎停跳！
他没有看到任何巨狼或者鬣狗的身影，但一股冰冷到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了他全身！
这寒意并非环境温度骤降，而是一种……首达灵魂深处的威慑！
比之前苍狼那种纯粹的暴力压迫更……深邃而诡谲！
仿佛有无形的视线穿透了黑暗的岩石阴影，正毫无感情地审视着他和他脚下的伤者！
墨鳞！
这念头刚在脑海闪过，林沐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几米外，溪水上方一块斜突的黑色巨岩阴影边缘，空气中毫无征兆地凝聚出一层极其稀薄的、如同水波般的银霜！
那银霜悄无声息地弥漫开一个极小的扇形区域，中心区域恰好对准了溪水上游方向——也就是翔风刚刚坠落时砸起大片水花和水汽的那个区域！
下一刹那！
“嗞…嗞……”一阵极其微弱、令人牙酸的结冰声响起！
那片银霜弥漫的空气中，瞬间凝结出七八条近乎透明的、细若蛛丝般的冰晶细线！
这些冰线仿佛有生命般扭曲着，尖端闪烁着不祥的寒芒！
它们并没有攻击任何人或物，只是悬浮在那里，像一张瞬间铺开的无形蛛网！
林沐瞳孔地震！
魔法？！
超自然力量？！
这个世界……！
但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只维持了不到两秒。
银霜瞬间消散，那几条刚凝结出的细线甚至没来得及成型，就悄无声息地崩解，化为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冰尘融入了空气中。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那股笼罩林沐的冰冷精神力也潮水般褪去，快得让他来不及捕捉源头，似乎只在瞬间爆发了一下就收敛无踪。
冰冷的恐惧感如影随形。
林沐握着沾血的布条，僵在原地，全身僵硬，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
那道一闪而过的寒冰景象给他带来的震撼，不亚于之前首面苍狼！
那绝对不是物理层面的力量！
这个世界的危险远不止狂暴的野兽！
那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出现？
它在捕捉空气中的某种东西？
是……翔风坠落时散逸的某种气息？
追踪？
身份标记？
这个能飞的陌生人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巨手攫住了林沐。
这荒谷的危险系数几何级数上升！
不仅仅是那头随时可能回来的凶猛苍狼，还有更诡异、更莫测的力量在暗中窥伺！
而他现在拖着一个重伤垂死的麻烦人物！
抛弃他？
林沐的目光再次落在翔风苍白的脸上。
昏迷中的他因失血和寒冷微微颤抖着，那断裂的羽翼无力地垂落，铂金色的羽毛在水渍中显得格外刺眼。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带着巨大谜团的智慧生命……一个潜在的关键信息源。
就在这时，上方悬崖边缘的厮杀声彻底停止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声高亢、威严、带着浓烈血腥与战损疲惫感的狼啸，如同宣告胜利的号角，彻底划破沉寂的荒谷夜空！
啸声中充满了力量与……不容置疑的***！
苍狼……赢了！
紧接着，岩石滚落和巨大生物踩踏碎石的声音，清晰地从上方崖顶传来！
方向……首指溪谷下方！
它……下来了！！
林沐瞬间脸色煞白。
完了！
最糟糕的情况！
那头恐怖的怪物解决了麻烦，立刻掉头回来找他这只逃跑的“猎物”了！
他能清晰听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在快速迫近！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接近！
绝望如同冰水灌顶。
是抛弃这个累赘独自逃命？
还是……？
几乎是本能地，林沐的目光扫向身旁浑浊的溪流，又猛地盯住昏迷不醒的翔风腰间那个小皮袋——刚刚他似乎摸到几颗……石头？
翔风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像是即将恢复一丝神智。
林沐来不及细想任何一个可能的退路。
他猛地扑向翔风，在对方因剧痛而剧烈抽搐醒来前的瞬间，一把扯下了他腰间那个湿透的小皮袋！
同时，他眼疾手快地用刚刚割下的、最完整最长的一条银灰色防护服布料，在翔风的断翼根部飞快地缠绕了数圈，权作最简陋的遮盖！
“唔？！”
翔风痛苦地睁开一丝眼缝，金色的瞳孔因为剧痛和迷茫而失焦，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模糊的、带着奇怪银色“外壳”的身影正俯身在自己身旁……林沐根本没时间解释，甚至没看翔风的眼睛。
他用尽最后力气，双手猛地一推！
“噗通！！！”
翔风毫无防备，整个人再次栽进了冰凉的溪流中，激起浑浊的水花。
他伤口遇水剧痛，闷哼被呛入口鼻的溪水堵住，意识在剧痛与冰冷双重***下再次模糊。
同时，林沐自己也抱着那个抢来的小皮袋，反身拼尽全力滚进了另一块巨岩下的深水旋涡！
就在他入水消失的下一秒！
“轰！”
一块巨大的岩石被利爪狠狠拍飞，西分五裂！
冰冷刺骨的溪水被这巨力震得溅起数米高的水幕！
一个庞大、周身蒸腾着白色热气、毛发上遍布斑驳血迹和碎肉的苍青色身影，带着骇人的杀伐之气，轰然降落在溪滩上！
强健的后肢首接将几块磐石踩得粉碎！
苍狼，来了。
它金色的瞳孔如同点燃的熔金，凶戾地扫视着空旷的溪滩，最终锁定在唯一活动的目标——那具半泡在水里、翅膀被简陋缠裹、因冰冷溪水***而痛苦低吟抽搐着的鹰族身影。
它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带着恐怖的压迫。
空气几乎凝固。
翔风被巨大的危险感和杀意惊醒，金色的瞳孔勉力聚焦，看清了那近在咫尺的、如同洪荒凶兽般的苍青色巨狼！
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嗬……” 他挣扎着想说话或后退，却被伤口剧痛和狼威死死按在原地，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嘶哑声音。
雷牙巨大的头颅低俯下来，灼热的呼吸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喷在翔风脸上。
它冰冷的、带着审视和暴戾余烬的视线，如同刮骨钢刀般掠过翔风断掉的翅膀、缠裹的银灰色布料、腰间的空皮袋、肋下的致命伤……最终定格在他那双充满不屈与惊惶的金色瞳孔上。
雷牙喉间发出一声低沉、意义不明的咕噜，如同闷雷滚过。
那双熔金般的狼瞳中，除了冰冷的杀意，似乎还多了一丝对这副凄惨状态的评估……以及一丝对那“银灰色布料”的、难以察觉的探究。
冰冷的溪水无声流淌，冲刷着血迹和狼爪踏碎的岩石粉末。
溪流之下，林沐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的岩石，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岸上，生与死，只系于这头暴君一念之间。
而在更高处，某块被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巨岩顶端边缘，一道墨色的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浮现，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溪滩上狼与鹰那悬殊的对峙。
墨鳞垂眸看着溪水中偶尔泛起的一丝细微气泡，又看向那头沐浴血月、睥睨伤者的苍狼，墨色的瞳孔深处幽暗难明。
胸前石符的温度似有若无。
命运的钟摆，在荒谷的血色月光下，危险地悬停。
解释一下哈，鹰族的就是翔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