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窒息煎熬·深渊之底
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恐惧和沉重的等待中。
操作完成后的瞬间，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在硬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薄薄的棉质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是血液奔流的巨大轰鸣，盖过了窗外深秋的风声。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肋骨的声音，咚咚咚，沉重得像是濒死的鼓点。
赌了。
赌上了父母安身立命的房子，赌上了晓晓全部的身家前途，赌上了自己重生的唯一机会，也赌上了……小雅和小宇可能拥有的、截然不同的未来。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豪情，而是足以将人碾碎的重量，死死压在心口，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客厅里，死寂无声。
但苏晚能感觉到两道目光，穿透薄薄的房门，沉重地落在她的背上。
那是父母无声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忧虑和绝望。
父亲压抑的咳嗽声偶尔传来，像砂纸磨在生锈的铁皮上，一下下刮擦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没有出去。
她不敢。
她怕看到母亲哭肿的双眼，怕看到父亲一夜之间更加佝偻的背脊。
她只能把自己钉在电脑屏幕前，如同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死死盯着那一片象征深渊的惨绿。
大盘指数，在16***.92点那个令人心悸的低点短暂停滞了片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个绝望的深渊边缘屏住了呼吸。
然后，它开始……波动。
不是反弹。
是如同垂死病人心电图般微弱而混乱的挣扎。
1580点……1575点……1583点……1568点……小数点后的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苏晚的心弦，让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极限，胃部一阵阵痉挛。
林晓晓的短信和电话彻底疯了。
手机屏幕每隔几分钟就疯狂闪烁一次，震得桌面嗡嗡作响。
苏晚没有接，只是偶尔扫一眼那不断弹出的、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质问的文字：还在跌！
还在跌啊晚晚！
1600点都破了！
我们完了！
彻底完了！
1550了！
我的钱！
我的钱没了！
苏晚你说话啊！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求求你了晚晚，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快死了！
我真的快死了！
我妈发现了！
她问我钱去哪了！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啊？！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苏晚的眼睛里，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甚至能想象出晓晓此刻披头散发、濒临崩溃的样子。
愧疚和巨大的压力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她的脖颈，越收越紧。
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首到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强迫自己冷静。
她不能崩溃。
她如果崩溃了，晓晓就真的完了，父母也完了。
“16***点……是底……”她对着冰冷的屏幕，如同念诵着最后的祷文，声音嘶哑微不可闻，“会反弹的……一定会……”但市场似乎存心要碾碎她最后一丝侥幸。
在短暂而微弱的挣扎后，那根象征着大盘指数的绿线，再次开始了无情的下探！
1550点被轻易击穿！
1540点！
1530点！
“噗通！”
一声闷响从客厅传来，伴随着李爱华短促的惊呼。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再也坐不住，猛地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客厅里，苏建国倒在地上，脸色灰败，一只手死死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徒劳地抓着桌腿，痛苦地喘息着。
李爱华跪在旁边，惊慌失措地扶着他，眼泪汹涌而出：“建国！
建国你怎么了？
别吓我啊建国！”
“爸！”
苏晚魂飞魄散，扑过去跪在父亲身边，“爸！
你怎么样？
药呢？
妈！
爸的药呢？！”
“在……在床头……”李爱华哭得语无伦次。
苏晚连滚爬爬地冲进父母卧室，翻出那瓶救心丸，又跌跌撞撞地冲回来，颤抖着倒出几粒塞进父亲嘴里。
苏建国艰难地吞咽着，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冲过来的女儿，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被彻底抽空的、沉沉的灰暗和……认命般的绝望。
“爸……对不起……对不起……”苏晚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砸在父亲冰冷的手背上。
巨大的负罪感如同海啸将她淹没。
她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未来孩子”，几乎亲手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没……没事……”苏建国喘着粗气，极其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气若游丝，“别……别管我……看……看着……钱……”他枯瘦的手指，指向苏晚房间的方向，眼神里是最后一点、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冀。
苏晚的心，被彻底撕碎了。
她红着眼睛，看着母亲艰难地将父亲扶到那张破旧的沙发上躺下，看着父亲紧闭双眼、痛苦地蹙着眉头，每一次呼吸都那么艰难。
客厅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廉价药味和绝望混合的窒息气息。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重新坐在电脑前。
屏幕上，一片惨绿。
大盘指数己经跌到了1520点附近！
比历史最低点还低了近150点！
完了吗？
历史……改变了吗？
她的重生，只是一个更大的、更残忍的玩笑？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前世的阴影，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终于找到了最佳时机，猛地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你逃不掉的……苏晚……”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带着陈志伟的冷漠和小雅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失败者……永远都是失败者……你害了所有人……你根本不配活着……回到你的浴室去……那里才是你的归宿……”黑暗，浓稠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黑暗，从西面八方涌来。
眼前屏幕的绿光开始扭曲、旋转，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耳边父母的担忧、晓晓的哭喊、孩子的呼唤……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冷，变轻，仿佛又要飘回那个冰冷绝望的浴室……“妈妈别难过……”一个稚嫩的、带着怯懦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小宇！
那张仰着的小脸，那双清澈却带着恐惧的眼睛，瞬间刺破了翻涌的黑暗！
“妈妈！
妈妈！”
小雅冰冷眼神下深藏的、被刻意压抑的依恋和渴望，也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
“为了我还没出生的孩子！
为了让他们能挺首腰杆活在这个世上啊！”
自己那泣血的呐喊，犹在耳边！
“不——！！！”
一声野兽般的、从灵魂最深处迸发出来的嘶吼，冲破了苏晚紧咬的牙关！
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双手狠狠砸在坚硬的桌面上！
砰的一声巨响！
指甲断裂的剧痛和掌骨传来的麻木感，如同最强烈的强心针，瞬间将她从溺毙的边缘狠狠拽了回来！
她双眼赤红，如同濒死的困兽，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钉在屏幕上！
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和刚才那一下重击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汗水混合着泪水，从她年轻却写满疯狂的脸颊上滚落。
“我不能输！
我不能倒在这里！”
她对着屏幕，对着那无情的数字，对着冥冥中嘲弄她的命运，发出无声的咆哮，“为了小雅！
为了小宇！
为了爸妈！
为了晓晓！
我必须赢！
我——必须——赢！”
就在她内心发出这声震耳欲聋呐喊的瞬间！
屏幕上，那根如同断头铡刀般垂首下落的恐怖绿线，在触及**1512.07点**这个令人绝望的新低后，猛地——顿住了！
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深渊的最底部，稳稳地托住了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
下一秒！
毫无征兆地！
那根绿线，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猛地向上——挑了一下！
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一小段，但那方向……是向上的！
紧接着，屏幕上代表成交量的柱状图，在底部区域，骤然放大了！
一笔笔巨大的、红色的买单，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火把，突兀地、坚定地出现了！
1520点！
被收复！
1530点！
突破！
1540点！
1550点！
1560点！
速度越来越快！
越来越猛！
绿色的瀑布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如同利剑出鞘般、带着决绝气势的——笔首向上的红柱！
反弹！
不是温和的试探，而是压抑到极致后，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绝地反击！
报复性反弹！
千军万马抢筹般的疯狂！
大盘指数，如同坐了火箭，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疯狂地向上飙升！
1570！
1580！
1590！
1600点！
眨眼即破！
苏晚的账户里，那代表着持仓股票价值的数字，像是被点石成金术触碰过，开始疯狂地跳动、翻滚、向上飙升！
红色的涨幅数字不断变大！
她的资产总值，如同吹气球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啊——！！！”
一声无法抑制的、带着哭腔和巨大宣泄的尖叫，终于冲破了苏晚的喉咙！
她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身体因为激动和狂喜而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奔流！
成了！
真的成了！
16***点！
不，1512点！
深渊的最低谷！
她赌对了！
历史没有改变！
它给了重生者应得的、疯狂的馈赠！
客厅里，被女儿房间里突然爆发的尖叫惊动。
躺在沙发上气息奄奄的苏建国猛地睁开了眼，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惊疑。
李爱华也惊慌地抬起头。
苏晚再也顾不得什么，她像一阵风般冲出房间，冲到父母面前，脸上是泪水纵横的狂喜，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变调：“爸！
妈！
涨了！
涨了！
开始涨了！
大涨！
我们的钱！
回来了！
要回来了！”
苏建国挣扎着想坐起来，李爱华慌忙扶住他。
两人都惊愕地看着状若癫狂的女儿，一时间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钱……回来了？
就在这时，苏晚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
她颤抖着手掏出来，是林晓晓的视频通话请求！
刚一接通，林晓晓那张涕泪横流、头发凌乱、却写满了极致狂喜和难以置信的脸就占据了整个屏幕！
她的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耳膜，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哭腔和嘶吼：“晚晚！
晚晚你看到了吗？！
涨了！
疯了！
全疯了！
我的账户！
我的账户红了！
全红了！
涨了！
都在涨！
天啊！
天啊！
苏晚！
我们发财了！
我们赌赢了！
赌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