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道白光太过诡异,亮得几乎刺透整条胡同,绝非寻常烛火所能及。
"头儿,光灭了。
"年轻的锦衣卫钱彬压低嗓音,喉结滚动。
他入卫不足三年,还是头一遭撞见这等怪事,后颈的寒毛根根竖立。
赵忠眯起眼,眼角的刀疤微微抽动。
他指尖在铜哨上悬了片刻,终是没敢吹响。
李三才是都察院炙手可热的御史,上月刚参倒了兵部两个千户,若贸然闯入惊扰了这位言官,怕是连指挥使都保不住他们。
"绕后墙。
"赵忠朝西巷口偏了偏下巴。
两人如鬼魅般贴着墙根移动,腰牌偶尔相撞,在寂静的夜色里发出沉闷的"叮当"声。
李府后墙爬满枯藤,赵忠扯下一片叶子,指缝间立刻渗出腐朽的湿气。
他示意钱彬守住巷口,自己则踩着砖缝攀上墙头,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视院内。
正对后墙的厢房最东头还亮着微光,窗纸上映着昏黄烛影,窗台摆着盆半枯的兰草,铜环上挂着把黄铜锁——怎么看都像是间废弃的客房。
可方才那道刺目白光,分明就是从这扇窗透出来的。
"头儿!
"钱彬突然拽住他衣角。
赵忠无声落地,顺着年轻同僚的视线望去——厢房内的烛火猛地摇曳,随即彻底熄灭。
黑暗如墨汁般晕染开来,将整排房屋吞没。
"记好位置。
"赵忠的声音冷得像冰,"东头第三间,窗台有兰草。
"他指甲在墙砖上刻下暗记,那是锦衣卫独有的方位符,"回去禀报百户,就说李府夜现妖光。
"钱彬急道:"不查了?
""查?
"赵忠冷笑,指节叩了叩对方的头盔,"带着弟兄们闯进去翻箱倒柜?
等李御史参我们个夜闯官宅,你我这身皮就该挂在诏狱里风干了。
"他目光扫过黑沉沉的院落,"这等异事,藏不住的。
"两道玄色身影无声退入巷子深处,唯有墙根那盆兰草在夜风中簌簌颤抖。
厢房内,沈恪盯着手机幽蓝的屏幕,37%的电量像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赤脚踩上青砖地,寒气顺着脚心首窜天灵盖。
夜贼翻窗时带进的碎雪己化成水洼,月光下泛着粼粼冷光。
桌案烛台积着蜡泪,黑褐色的瘤状物令人作呕。
沈恪笨拙地吹燃火折子,橘黄火苗跳动时,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木箱上锁,抽屉里只有打补丁的旧衣。
书箱堆着《论语集注》《近思录》,首到他在箱底摸到张泛黄的收租凭据——"万历二十七年冬月"几个字如惊雷炸响。
"明朝......"沈恪踉跄后退,书架被撞得哗啦作响。
窗外风声骤急,仿佛有无数指甲在刮擦窗纸。
他慌乱地将手机塞进枕套,用棉被层层裹住,却挡不住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烛火"噗"地爆了个灯花,墙上影子诡异地拉长。
沈恪蜷缩在床角,终于明白自己闯入的是怎样一个世界——这里有绣春刀的寒光,有诏狱的刑架,而窗外那两个锦衣夜行者,不过是血色帷幕掀开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