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苗疆巫医夜色如墨，泼洒在榕城的每一个角落。榕城的雨下了整整三个月，
似宋希的眼泪，没个停。她蜷缩在出租屋的角落，怀里的相框被摩挲得边缘发亮。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白衬衫，笑靥如花，眉眼温润，站在海边，阳光落在他发梢，
暖得能融了冬雪。那是她的爱人，许泽。三年了，自从那场意外夺走了他，
宋希的世界里便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冬。桌上的黑褐色汤药冒着泡，腥甜混着草药的苦味，
钻得满屋子都是。这是她在苗疆深山里，跪了三天三夜，
才从隐居的巫医手里求来的“回魂汤”。巫医的木屋漏着雨，
老妇人枯瘦的手指划过她的掌心，留下一道凉得刺骨的触感。“宋小姐，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此术逆天，代价……你可知晓？
”“用谁的‘引’，他便会染上谁的性情。到时候，
你的爱人可不一定还是那个他了……”宋希的指甲掐进了她的掌心，血珠渗了出来，
她却丝毫没感觉到疼。“我懂，代价我都认。”“可只要他能回来，只要他还在，
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受。”“哪怕他忘了我，哪怕他变成另一个人，我都认。
”巫医浑浊的眼睛盯着她，似是要看穿她骨子里的执念。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痴儿……”“罢了，缘法自有天定。你需寻一个与他心性最相近之人，
以其‘命引’，辅以特定时日、特定星辰之力，方能一试。记住，‘引’的选择至关重要，
一丝偏差，便可能……万劫不复。”宋希没有说话，只是麻木的把汤药往嘴边送。
苦涩顺着喉咙往下咽，像吞了刀片，可她的眼里，却亮起了一点疯魔的光。
宋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那个人，带回许泽。接下来的一年，
宋希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幽灵，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和资源，
只为寻找一个与许泽性情最为相似的人。她去许泽曾经待过的大学，去他们一起逛过的书店，
去他常去的爵士乐酒吧……许泽是温柔的，是阳光的，是待人真诚、内心纯粹的。这样的人，
如今似乎成了稀有物种。她见过了形形***的人，或油腻市侩，或懦弱寡断，
或虚伪狡诈……每一次的失望都像一把钝刀，在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反复切割。直到那天，
她在临终关怀医院的走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檀香——那是许泽奶奶生前常用的香。
宋希抬眼望去，只见轮椅上的男人瘦得只剩骨架，白大褂罩在身上，像是挂在衣架上。
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
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和……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正给床尾的小女孩读童话，
声音轻得像羽毛，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手腕上，映出一道浅疤。那道疤，宋希记得，
是许泽20岁时帮她捡掉在铁轨上的手链，被铁轨划的，位置、形状，分毫不差！
宋希的心脏猛地一跳。她走过去，看见他床头的病历卡：沈砚秋，26岁，胃癌晚期。
2 以命换命沈砚秋的病房总飘着檀香，他说那是母亲留的遗物，闻着安心。宋希每天都来，
带他爱吃的软糕，帮他擦窗台的灰，听他讲书里的故事。
他讲《昭明文选》里的“死生亦大矣”，讲《诗经》里的“死生契阔”，却从不说自己的病。
直到宋希把藏在包里的巫医手札递给他，指尖都在颤抖。“沈先生，”她站在沈砚秋面前，
紧张得手心冒汗，“我……我有一事相求。”沈砚秋抬起头，
目光落在宋希那张写满憔悴和急切的脸上。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病态的虚弱，“请讲。
”宋希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匪夷所思的请求，
那个关于复活爱人、关于“引”、关于代价的故事，缓缓道来。她没有隐瞒，
将所有的疯狂和绝望都摊开在他面前。沈砚秋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也没有露出任何鄙夷或惊讶的神色。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情绪微微波动。听完，
病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所以，”沈砚秋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你需要我，用我的‘命引’，
去换回你的爱人。而我，将……彻底消失？”沈砚秋翻着手札，他的动作很轻，
纸页沙沙作响，像秋天的落叶被风吹起，与地面擦肩而过的空响。他看完，没骂她疯，
也没问为什么，只是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宋希艰难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
沈先生，我知道这很自私，很残忍……可是，我不能没有他。如果你……”“我同意。
”沈砚秋的回答简洁而干脆，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宋希愣住了，
“你……不再考虑一下吗？这意味着……”“意味着我的生命，能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下去，
不是吗？”沈砚秋轻轻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我得了绝症，时日无多。
与其在病痛中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枯萎，不如……成全你，
也成全我自己。至少，我的‘存在’，还能留下点什么。”宋希的眼泪瞬间掉落，
砸在沈砚秋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颤了颤。他顿了顿，看向宋希，
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探究，“你的爱人，他……很好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宋希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里充满了怀念和爱意。沈砚秋微微颔首，目光飘向窗外，
像是在想象那个“最好的人”会是什么样子。“那么，”他收回目光，看着宋希，“我愿意。
但我有一个条件。”“您请说！”宋希急切道。“我想知道，他醒来后，会是什么样子。
”沈砚秋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好奇，“我想知道，‘我’，以另一种方式，
活在这个世界上，会是什么模样。”宋希迟疑了一下，
但看着沈砚秋那双平静而带着期许的眼睛，最终还是点了头。“好，我答应你。
”接下来的日子，宋希一边精心照料着沈砚秋，
一边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巫医要求的各种繁复条件。她看着沈砚秋日渐衰弱，心中充满了愧疚，
却又被即将重逢的希望支撑着，无法停下脚步。沈砚秋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常常和宋希聊天，问起许泽的过去，问起他们之间的故事。宋希也乐于倾诉，
仿佛在提前与许泽“重温”过往。“他喜欢在雨天听爵士乐，”宋希回忆道，
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他说，雨滴打在窗棂上的声音，和萨克斯的旋律，
是世界上最治愈的声音。”沈砚秋静静地听着，苍白的脸上，
似乎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3 归来的“他”仪式的地点选在了一处偏远的、据说风水极佳的郊外别墅。月凉如水，
星辰稀疏。巫医在地上画满符文，草药燃烧的烟裹着雨丝，呛得宋希喉咙发疼。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沈砚秋递过来的手。那只手冰冷刺骨，
带着他生命最后的余温。“记住，宋小姐，”巫医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他醒来时，
他的性情，将逐渐向‘引’靠近。你要有心理准备。”宋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开始吧。”巫医开始吟唱古老而晦涩的咒语。碗中的“回魂汤”开始沸腾，
冒着诡异的气泡。沈砚秋的身体在轮椅上微微颤抖，脸色更加苍白，仿佛灵魂正在被剥离。
宋希的眼泪无声滑落。终于，巫医将一碗混合了沈砚秋血液的汤药，
小心翼翼地灌入了那个特制的、属于许泽的容器。那是他出事时穿着的衬衫，
被宋希珍藏至今。仪式达到***。巫医猛地将一碗液体泼洒出去，
在空中形成一道诡异的弧线。就在这时，一直沉睡的“许泽”，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宋希的呼吸瞬间停止。他……他回来了！许泽，或者说，承载着许泽身体和部分灵魂，
以及沈砚秋性情的“新”生命，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最初是茫然的，
带着新生儿般的混沌。然后，他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了床边的宋希身上。
那目光……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没有狂喜，没有激动，
只有一种淡淡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的平静。宋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这，不是她熟悉的许泽的眼神。“阿泽……”宋希颤抖着声音，
伸出手，想去触碰他。“许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移开，
看向了房间的其他地方，最终，落在了沈砚秋空着的轮椅上。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似乎在思考什么。“他……”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是许泽的声音，
却又似乎……少了些什么，“他在哪里？”宋希一愣，“谁？”“那个……帮助我的人。
”“许泽”的语气很平淡，“我感觉……他好像不在了。”宋希的心脏像是被冰锥刺穿。
她知道，沈砚秋的意识，已经彻底消散了。而眼前的这个“许泽”，正在用沈砚秋的视角，
看待这个世界。“他……走了。”宋希艰难地说，“阿泽，我是希希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许泽”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眼神依旧平静。“希希……”他似乎在努力回忆，
“我们……认识吗？”轰！宋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他……他不记得她了？
4 温暖的陌生人接下来的日子，对宋希来说，是甜蜜与痛苦交织的煎熬。
宋希把“许泽”带回了他们以前的家。屋子里还留着许泽的东西。他的爵士乐唱片，
他的吉他，他给她买的毛绒熊，还有墙上挂着的婚纱照样片。那是他们没来得及拍的，
宋希后来自己P的，照片里的许泽笑着，眼里满是爱意，可现实里的“许泽”，
连看都没看一眼。“许泽”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气色也渐渐恢复。
他不再是那个病弱的沈砚秋，也不完全是那个阳光开朗的许泽。
他继承了许泽的外貌、部分习惯，却有着沈砚秋的安静、内敛，
甚至是……某种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敏感。他开始按照沈砚秋的喜好，听一些舒缓的古典音乐，
看一些沈砚秋喜欢的书籍。他喜欢安静地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下午，眼神放空，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宋希努力扮演着一个温柔体贴的爱人角色。她按照许泽以前的喜好，
给他做饭，布置房间，带他去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她试图唤醒他沉睡的记忆，
试图让他变回那个属于她的许泽。可是，他的反应总是淡淡的。宋希给“许泽”做糖醋排骨，
那是他以前最爱吃的菜。可他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太甜了，我不爱吃这个。
”他会这样评价她精心准备的菜肴。“这个地方……风景还好。
”他会这样评价他们定情的江边。“希希……”他会这样叫她，语气平静无波，
“你似乎……很希望我是另一个人。”每一次，都像一把钝刀，在宋希的心上反复切割。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许泽”，灵魂深处，住着的是沈砚秋。“许泽”开始找工作，找房子，
想搬出去。他说，“我们不熟，住在一起不方便。”宋希想要拦住他，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已经不记得她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去阻止他呢？后来，许泽常去街角的旧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