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密室怀表1932年深秋，上海法租界的梧桐叶被夜雨打湿，黏在青石板路上，
像一片片揉皱的墨绿色绸缎。巡捕房的黑色轿车碾过积水，车灯劈开浓稠的夜色，
停在静安寺路一栋三层洋楼前。楼门紧闭，
门楣上“沈记钟表行”的鎏金招牌在雨中泛着冷光，却没了往日的热闹——几个小时前，
这里的主人沈敬言，在自家书房里没了气息。陆时衍推开车门，风裹着雨丝扑在脸上，
带着深秋的寒意。他刚结束珠宝劫案的收尾工作，还没来得及换下沾着灰尘的外套，
就被紧急召回巡捕房。“陆探长，您可来了。”门口守着的年轻巡捕见他下车，连忙迎上来，
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现场已经保护起来了，沈小姐在客厅等着，情绪不太好。
”陆时衍点点头，抬手理了理衣领，露出藏在袖口的银色怀表——那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
表盘内侧刻着小小的“衍”字。他迈过门槛，玄关处的黄铜挂钟正滴答作响，
声音在寂静的宅子里格外清晰，像在倒数着什么。客厅里亮着一盏落地灯，暖黄色的光线下，
一个穿着月白色旗袍的女子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放在膝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
发梢还沾着雨珠。“沈小姐？”陆时衍走过去，声音放轻了些。女子抬起头，
露出一张苍白却清丽的脸，正是沈敬言的独女沈清鸢。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
看到陆时衍，勉强站起身：“陆探长……我父亲他……”话没说完，声音就哽咽了，
指尖微微颤抖。“先别急，”陆时衍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带我去书房看看。
”沈清鸢点点头，转身领着他上楼。二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得无影无踪，
只有墙上挂着的古董钟表在低声运转，不同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细密的网，
裹得人有些喘不过气。书房在走廊尽头，门是从里面反锁的，门框上没有撬动的痕迹，
巡捕们是撞开的门，现在门板还歪在一边，露出里面的景象。陆时衍戴上白手套，
迈步走进书房。房间很大，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红木书桌，
桌上放着一盏台灯、几本书和一个打开的钟表零件盒，零件散落着，像是主人正在工作。
而沈敬言就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身体前倾，双手垂在身侧，头歪向一边，脸色青紫，
已经没了呼吸。“法医初步检查过，死因是窒息，颈部有微弱的勒痕，但没找到凶器。
”旁边的老巡捕低声汇报，“现场门窗都是锁死的，窗户外面是二楼，没有攀爬的痕迹，
我们查了一圈，没发现第二个人的踪迹。”陆时衍没说话，
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书架上摆满了钟表相关的书籍和古董钟，
墙上挂着一幅《百钟图》，画得精致逼真，连钟表的指针都清晰可见。他走到书桌前，
蹲下身仔细查看，突然注意到沈敬言的右手紧紧攥着什么。“小心点，把他的手掰开。
”陆时衍对法医说。法医轻轻掰开沈敬言的手指，一枚银色怀表掉了出来，落在地毯上，
发出轻微的声响。陆时衍捡起怀表，表壳是纯银的，表面刻着复杂的花纹，
已经有些氧化发黑。他按开表盖，里面的指针停在凌晨3点15分，而表盖内侧，
赫然刻着一个黑色的“∞”符号。“这怀表是你父亲的吗？”陆时衍问沈清鸢。
沈清鸢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我……我没见过这枚怀表。
父亲的怀表都是放在书房抽屉里的，我见过的那几枚，没有刻这个符号的。
”陆时衍皱了皱眉，又看向书桌。抽屉是打开的，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些零散的纸张。
“抽屉里少了什么吗？”他问。沈清鸢脸色一变，快步走到书桌前，伸手翻了翻抽屉，
声音有些发颤：“父亲……父亲说过，他有一份很重要的‘钟表机芯设计图’，
一直放在这个抽屉的保险柜里。现在……保险柜被撬了，设计图不见了！
”陆时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抽屉内侧果然有一个小型保险柜，柜门已经被撬开，
边缘还残留着撬棍的痕迹。他站起身，
目光再次落在那枚停摆的怀表上——密室、窒息、失踪的设计图，还有这枚陌生的怀表，
这起案子，显然没那么简单。“沈小姐，你父亲死前一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比如见过什么人，或者收到过什么东西？”陆时衍问。沈清鸢低下头，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旗袍的衣角，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前一天下午，
父亲收到了一批从欧洲运来的古董钟表，是他托人买的。晚上的时候，
他一直在书房里摆弄那些钟表，我敲门送茶，他也没让我进去……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陆时衍看着她，注意到她说话时眼神有些闪躲，似乎在隐瞒什么。但他没有追问，
只是把怀表放进证物袋里：“麻烦你配合一下，接下来几天可能还需要你提供一些信息。
另外，你父亲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结过仇，或者有生意上的往来纠纷？”“父亲为人和善，
做生意从来没和人红过脸……”沈清鸢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清，
“除了……除了一个叫佐藤的日本商人，最近总来找父亲，好像是想收购什么东西，
父亲一直没同意，两人还吵过几次。”佐藤？陆时衍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
他看了一眼书房里的挂钟，时针正好指向晚上8点，滴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像是在提醒着他，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而真相，还藏在迷雾深处。
第二章 修表匠人第二天清晨，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法租界的街道上，
给湿漉漉的路面镀上了一层金边。陆时衍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着案发现场的照片和记录，
而那枚银色怀表就放在手边，表盖内侧的“∞”符号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探长，查到了。
”助手林副官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沈敬言前几天收到的古董钟表，
是从法国巴黎寄来的，寄件人信息模糊，只写了‘钟表收藏家’。另外，
那个叫佐藤的日本商人，是上海日租界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主要做机械零件生意，
但私下里好像和日本军方有联系。”陆时衍接过文件，快速翻看着：“佐藤现在在哪？
有没有联系上他？”“还没有，”林副官摇摇头，“我们去了他的公司和住所，都没人，
电话也没人接。另外，沈敬言的保险柜是昨天下午被撬的，
而他的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昨天凌晨3点到4点之间，也就是说，保险柜被撬和他死亡，
中间隔了十几个小时。”“隔了十几个小时？”陆时衍皱起眉，“如果凶手是为了设计图，
为什么不直接在杀害沈敬言后撬保险柜，反而要等十几个小时？
”林副官也有些疑惑：“会不会是两个人干的？一个人杀了沈敬言，
另一个人趁机撬了保险柜？”“有可能，但也不排除是同一伙人，故意混淆时间线。
”陆时衍拿起那枚怀表，“现在最关键的线索，就是这枚怀表。沈清鸢说没见过，
那沈敬言是从哪得来的？还有表盖上的‘∞’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
站起身：“走，去一趟‘陈记修表铺’。租界里能修复古董钟表的，只有陈老一人，
或许他能认出这枚怀表。”陈记修表铺在霞飞路的一条小巷里，门面不大，
门口挂着一个木质招牌，上面刻着“陈记修表”四个字，已经有些褪色。陆时衍推开玻璃门，
店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柜台后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
专注地修理着一枚手表，他就是陈老。“陈老，打扰了。”陆时衍走过去。陈老抬起头，
看到陆时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放下手中的活计：“是陆探长啊，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小铺子？”“有事想请教您。”陆时衍拿出那枚怀表，放在柜台上，
“您看看这枚怀表，认识吗？”陈老戴上眼镜，拿起怀表仔细端详，
手指轻轻摩挲着表壳上的花纹，脸色渐渐变了。“这枚怀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双生牌’的，几十年前的老物件了，现在很少见了。”“双生牌？”陆时衍追问，
“您知道这表的来历吗？还有表盖内侧的‘∞’符号，是什么意思？”陈老的手指顿了顿，
眼神有些复杂：“‘∞’符号，是‘双生牌’怀表的标志，代表‘双生机芯’。
这种机芯是当年一个叫苏怀安的钟表匠人发明的，特点是精准度高，
还能同时带动两个表盘运转。而这枚怀表……是苏怀安当年亲手制作的，一共只做了两枚，
一枚留给了他的大徒弟，另一枚……”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落在陆时衍身上，
带着几分犹豫。“另一枚怎么了？”陆时衍追问。“另一枚，给了他的二徒弟。
”陈老的声音低沉下来，“苏怀安的两个徒弟，一个叫沈敬言，一个……就是我。
”陆时衍愣住了——原来陈老和沈敬言，竟是同门师兄？“这么说，这枚怀表，您也有一枚？
”陈老摇了摇头：“我的那枚，几十年前就丢了。沈敬言的这枚，我倒是见过几次，
他一直珍藏着，从不轻易示人。陆探长，这枚怀表……怎么会在你手里？”“沈敬言死了，
昨天凌晨，在他的书房里。”陆时衍看着陈老的眼睛，“他死前，手里紧紧攥着这枚怀表。
另外，我们查到，案发当晚，您去过沈家附近，能说说您去做什么吗？
”陈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往后靠了靠，双手放在膝盖上，
指尖微微颤抖：“我……我只是去送修表零件。沈敬言前几天拿了一块古董钟来修，
我修好后，想着他着急用，就晚上送过去。但我到了他家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以为他不在家，就回来了。”“您几点去的？”陆时衍问。“大概凌晨3点左右吧。
”陈老回答。“凌晨3点？”陆时衍皱起眉，“这么晚送零件，不合常理吧？而且，
您说敲了门没人应，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陈老眼神闪烁了一下，
避开陆时衍的目光：“没有……我没听到什么声音。可能是我记错时间了，
或许是凌晨2点多？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他的回答漏洞百出，显然是在隐瞒什么。
陆时衍没有戳破，只是拿起怀表：“谢谢您的信息，陈老。如果您想起什么其他的，
随时联系我。”走出修表铺，林副官忍不住问：“探长，您觉得陈老有问题吗？他说的话，
听起来不太可信。”“肯定有问题。”陆时衍看着巷口来往的行人，
“他和沈敬言是同门师兄，却几十年没怎么来往，现在沈敬言死了，
他又在案发当晚出现在沈家附近，还谎话连篇。这里面，一定有隐情。”他顿了顿，
又说：“另外，苏怀安的‘双生机芯’，你去查一下，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沈敬言的设计图，会不会和这个机芯有关？”“好，我这就去查。”林副官点点头，
转身离开了。陆时衍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枚怀表，表壳冰凉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日租界方向，心里隐隐觉得，这起案子，
恐怕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密室杀人案，
背后还牵扯着更复杂的东西——比如那个神秘的日本商人佐藤，还有失踪的设计图。
第三章 佐藤之死接下来的两天，陆时衍一边派人盯着陈老和沈清鸢，一边追查佐藤的下落。
可佐藤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任何踪迹。直到第三天早上，
一个消息传来——在黄浦江畔的码头，发现了一辆被烧毁的汽车，车里的尸体，正是佐藤。
陆时衍赶到现场时，消防车已经撤离，只剩下烧焦的汽车残骸，冒着黑烟，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法医正在检查尸体，周围围着几个巡捕，维持着秩序。“探长，
”负责现场勘查的巡捕迎上来，“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但我们在死者的口袋里找到了一枚日本护照，上面的信息显示，死者就是佐藤。另外，
我们检查了汽车残骸，发现车是被人故意纵火的，而且在车底发现了一枚弹壳，
口径和我们巡捕房用的手枪一致。”“巡捕房的手枪？”陆时衍皱起眉，“查一下，
最近有没有巡捕房的枪支或车辆失踪。”“已经查了，”巡捕递过一份报告，“昨天下午，
林副官负责的一辆警车不见了，说是停在警局门口，转眼就没了。另外，
林副官的配枪也登记说丢失了，时间也是昨天下午。”陆时衍的心里咯噔一下——林副官？
他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候丢了警车和配枪？他走到汽车残骸前，
法医正好站起身：“探长，死者的死因不是火灾，而是枪击。子弹打穿了他的心脏，
当场死亡，之后凶手才放火烧了车，想销毁证据。
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晚上8点到10点之间。”陆时衍点点头，目光扫过现场，
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来，
是一枚银色的袖扣，上面刻着一个“林”字。这是林副官的袖扣！
陆时衍的眼神冷了下来——林副官有重大嫌疑。他立刻赶回巡捕房，
直接走向林副官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东西的声音。陆时衍推开门，
看到林副官正蹲在地上，翻着文件柜里的文件，脸色慌张。“林副官，你在找什么？
”陆时衍的声音冰冷。林副官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手里还攥着一份文件。看到陆时衍，
他的眼神躲闪，连忙把文件塞回柜子里：“探长……没什么，我就是整理一下文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