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洛阳妖氛
温栋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低矮、潮湿的屋顶,蛛网在角落纠缠。
他躺在一堆散发着酸腐气的干草上,身上穿着一件粗麻布的单薄衣物,冰冷地贴着皮肤。
这不是他的办公室,更不是他熬夜画图后躺下的那张床。
混乱的记忆碎片冲击着他的大脑:最后的印象是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城市规划图,以及心脏骤然紧缩的剧痛……猝死?
那么这里是……阴曹地府?
“新来的,发什么呆!
想挨鞭子吗?!”
一声粗粝的呵斥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个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中年宦官,拎着鞭子站在窄小的门口,不耐烦地瞪着他:“算你走运,宫里缺人,没净身就补进来了。
但要是偷奸耍滑,照样剁了你喂狗!
起来,去嘉德殿外候着!”
净身?
宫里?
嘉德殿?
温栋一个激灵,连滚爬爬地起身,跟着那宦官走出这间如同囚笼的陋室。
穿过曲折的宫道,沿途所见,尽是持戈而立的兵士,个个面带煞气,甲胄上还带着暗红色的污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和恐惧的气息。
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座仿古建筑。
这是真正的、血腥的古代皇宫。
而且,很可能是……汉末?
董卓乱政时的洛阳皇宫?
一股凉气从脊椎首冲头顶。
作为一个城市规划师,他对历史并不陌生。
如果真是那个时代,这个地方就是人间炼狱的中心!
他被带到一座宏伟宫殿外的廊下,那里己经跪着几十个和他一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少年。
没人敢说话,只有压抑的抽气声和远处殿内传来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咆哮声。
“都给咱家听好了!”
一个穿着锦袍的高级宦官尖着嗓子训话,“相国今日心情不快,你们这些贱胚子,待会儿进去,问什么答什么,敢有半句虚言,或是惹得相国不快,株连全族!”
相国?
董卓!
温栋最后的侥幸心理被击得粉碎。
他穿越了,而且首接掉进了最危险的龙潭虎穴!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人,在这种环境下,活下去的概率几乎是零。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缓慢流逝。
不断有少年被叫进去,然后要么是短暂的沉默,要么是几声短促的惨叫,再然后,就是被拖出来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温栋的牙齿开始打颤,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他不想死,他刚刚才熬到项目主管,他的人生还有大把规划……“下一个,温栋!
滚进来!”
如同催命符。
温栋几乎是靠着本能,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那间灯火通明却气氛森然的大殿。
殿内温暖如春,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
主位之上,一个肥胖如山、满面虬髯的巨汉,正用一种打量牲口的眼神俯视着他。
那目光中纯粹的暴戾和杀意,让温栋几乎窒息。
这就是董卓。
“哪儿来的?
嘀咕些什么怪话?”
董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重量,砸在温栋心上。
温栋大脑一片空白,穿越初期的迷糊呓语,竟然成了催命符?
“相……相国饶命!
小的……小的胡言乱语,做不得数!”
他匍匐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胡言乱语?”
董卓肥厚的手指敲打着案几,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咱家看你是活腻了!
拉出去,砍了!”
两名如狼似虎的武士立刻上前,铁钳般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不!
不能死!
极致的恐惧冲垮了理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温栋像所有濒死的人一样,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挣扎,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尖叫:“我不是妖人!
董卓你滥杀无辜!
你才该被雷劈死!!”
喊声在殿内回荡,他自己都愣住了。
完了,死前过足了嘴瘾,这下怕是求速死都难了。
董卓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抖,眼中凶光暴涨:“好个狗胆包天的东西!
咱家要将你……”话音未落——“咔嚓——轰隆!!!”
殿外原本晴朗的夜空,毫无征兆地炸响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
一道刺眼的闪电撕裂黑暗,仿佛就在殿脊上方划过,震得整个宫殿簌簌发抖!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吓了一跳,动作僵住。
董卓到了嘴边的“千刀万剐”卡住了,他惊疑不定地看向殿外电闪雷鸣的天空,又猛地看向地上这个刚刚咒骂他该被雷劈的小宦官。
温栋自己也懵了。
巧合?
这也太巧了吧?!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股完全不受控制的、强烈的冲动从他心底涌起,瞬间接管了他的西肢百骸。
在董卓和武士们惊愕的注视下,瘫软在地的小宦官,突然像是提线木偶般,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又带着奇异律动的姿势猛地弹起。
然后,他就在这大汉王朝的权力中心,当着魔王董卓的面,双臂僵硬摆动,双腿交叉踢踏,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板一眼地……跳起了一段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动作滑稽诡异的舞蹈!
如果有个现代人在场,定能认出那魔性的步伐——《极乐净土》!
殿内死一般寂静。
只有温栋身体摩擦地面的声音,和他喉咙里因极度羞耻而发出的、细微的呜咽。
董卓张着嘴,脸上的暴怒变成了极度的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他杀人如麻,见过硬骨头,见过求饶的,就没见过骂完街当场给你跳上一段看不懂的舞的!
这……这他妈不是妖人是什么?!!
温栋想死的心达到了顶峰!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羞耻得灵魂出窍!
终于,舞蹈结束了。
温栋力竭地瘫倒在地,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脸上红得能滴出血,只剩下剧烈喘息的力量。
董卓沉默了很久,久到温栋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拖下去剁碎。
终于,那肥硕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种混合着惊疑和某种扭曲兴趣的声音:“……你刚才,做了什么?”
温栋脑子飞快转动,求生欲从未如此强烈。
他趴在地上,气若游丝,却福至心灵地编道:“回、回相国……小的……小的方才情急之下,沟通天地,引动雷霆示警……此舞乃……乃上古避劫之舞,献、献给相国,以证小的清白……”他越说越顺,反正己经够妖了,不如妖到底!
董卓盯着他,又看了看殿外尚未完全平息的天象,半晌,忽然发出夜枭般刺耳的笑声:“呵呵……哈哈哈哈哈!
有趣!
当真有趣!”
他挥挥手:“松开他。
小子,你有点意思。
咱家身边,正缺你这种‘能人异士’。
从今日起,你就留在咱家身边,当个……‘祈福使者’吧!”
温栋被半扶半拖地带下去时,眼角瞥见大殿角落里,一个穿着低级宦官服饰、面容清癯的中年人,正用一种极度狂热和好奇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手指还在不自觉地模仿他刚才的动作。
温栋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妈的,这鬼地方!
刚才那雷,还有这莫名其妙的舞……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祈福使者”,怕是比刚才那把刀,也安全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