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珩站在祖父书房中央,环顾着这片被灰尘和时光封存的空间。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霉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草药腐朽的苦涩气味。
祖父陈玄礼的葬礼就在今天下午,雨中的墓地,泥土湿滑,哀乐被雨声掩盖,显得格外冷清。
现在,他是这栋郊外老宅唯一的继承人。
他对祖父的感情是复杂的。
童年时,祖父是神秘的,总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摆弄些瓶瓶罐罐和旧书;父母早逝后,他被送往远方亲戚家抚养,与祖父的联络便只剩下逢年过节寥寥数语的电话。
如今,他以一个古籍修复师的身份归来,面对的却是永诀。
“得整理一下,有些东西或许还有价值。”
灏珩喃喃自语,试图用工作驱散心头的阴郁。
书房里的书大多是关于地方志、民俗传说和一些泛黄的中医典籍,并无太多出奇。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靠墙那个紫檀木书柜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颜色深暗的抽屉上。
抽屉上了锁,那是一种老式的黄铜锁,上面布满了斑驳的绿锈。
出于一种首觉,灏珩从工具包里找出细小的撬锁工具——修复古籍有时也需要对付各种古怪的容器。
伴随着一声干涩的“咔哒”声,锁开了。
抽屉里没有想象中的金银珠宝,只有几本线装笔记本,以及一个用深青色旧棉布紧紧包裹的长条状物件。
布包入手沉重,阴凉,仿佛自带一股寒气,穿透了棉布,渗入他的掌心。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解开布包上的结。
里面是一卷轴。
轴杆是暗沉的黑木,触手温润,却非玉石。
卷轴的材料让他眉头紧锁——那不是纸,也不是绢,而是一种极薄、带着细微韧性纹理的皮质,颜色是陈年的象牙黄,边缘有些许磨损。
一种荒谬而惊悚的念头闪过脑海:人皮。
他甩甩头,驱散这个不祥的想法。
作为修复师,他接触过羊皮、犊皮,这或许只是某种罕见的皮革。
他小心翼翼地将卷轴在宽大的书桌上摊开。
卷轴内部,所谓的“文字”更是诡异。
那不是用墨书写,而是一种暗沉发黑的颜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哑光。
笔画扭曲盘绕,不像任何己知的文字,倒像是活着的血管,或是某种寄生藤蔓,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皮卷。
它们似乎在微微蠕动,但当灏珩凝神细看时,又静止不动,仿佛只是光影开的玩笑。
在卷轴右下角,有一片更大的、类似朱砂印迹的污渍,形状模糊,却让灏珩的心脏莫名一紧。
就在他指尖无意间掠过那片朱砂印迹的瞬间——一股冰冷的、粘稠的触感猛地从指尖窜上,瞬间席卷全身!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狠狠一捏。
书房里的温度骤降,灯光诡异地闪烁起来,窗外原本规律的雨声变得扭曲、尖锐,如同无数冤魂的哭嚎。
灏珩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撞在书架上,震落一片灰尘。
他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幻觉?
低血糖?
他惊魂未定地再次看向书桌,卷轴静静躺在那里,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但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腐朽气味,似乎变得更浓了。
窗外,雨更大了。
黑夜如同浓墨,彻底吞噬了这栋孤零零的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