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存在感极强的阴影终于移动,脚步声渐远,似乎是去了客厅。
哭声渐渐低弱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
苏晚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砖上,眼泪流干了,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和空茫。
家主夫人?
命定印记?
荒谬得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可手腕上被他攥出的红痕,肩头仿佛还在灼烧的皮肤,以及门外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都在提醒她这一切的真实性。
她不是苏晚吗?
爸爸妈妈宠着长大的苏晚,虽然父母早逝,但也在小姨的照料下顺遂长大,最多……最多就是有个过于霸道、管她管得比家长还宽的竹马霍沉。
可现在,这个竹马告诉她,她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被打上了别人的烙印。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双红肿却骤然燃起火焰的眼睛。
不。
她不是谁的附属品!
什么见鬼的命定,她不信!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支撑着她发软的双腿,她挣扎着爬起来。
目光扫过浴室,落在镀金的毛巾架上。
她一把扯下厚重的毛巾架,金属制品沉甸甸的,她用尽力气,朝着那扇被反锁的磨砂玻璃门砸去!
“砰——!”
巨响在套房里炸开,玻璃门剧烈震动,却出乎意料地坚固,只出现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痕,没有立刻碎裂。
几乎是同时,门外的脚步声迅疾返回。
“苏晚!”
霍沉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冷得掉冰渣,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和警告。
苏晚不管不顾,像是被困在陷阱里绝望挣扎的小兽,再次举起毛巾架,狠狠砸向裂痕中心!
“砰——!”
更多的裂纹蔓延开来。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从外面被打开。
门猛地被推开。
霍沉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显然刚松开领带,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
他看着屋里一片狼藉,看着苏晚手里还举着的凶器,以及她眼中那种豁出去的、亮得惊人的恨意。
他眼神一暗,迈步进来。
苏晚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强撑着与他对视,胸口剧烈起伏。
霍沉的目光扫过她震得发红的手,又落回她脸上,忽然嗤笑一声:“长本事了?”
他一步步逼近,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苏晚被迫一步步后退,首到脊背抵住冰冷的瓷砖墙壁,无路可退。
他伸手,不是打她,而是轻易地夺走了她手里变形的毛巾架,随手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然后,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想砸门逃走?”
他凑近,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雪松的冷冽和一丝极淡的烟草味,“还是想砸我?”
“都想!”
苏晚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恨恨地瞪着他,“霍沉,你这是非法拘禁!
放我出去!”
“非法?”
霍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拇指粗粝地摩挲着她的下唇,眼神幽暗,“在京城,我说的话,就是法。”
“你……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打断她,语气失去耐心,“也好,那就让你更清楚一点。”
他猛地松开她,转而抓住她的手腕,不容分说地将她拖出浴室,拖过宽敞的客厅,径首走向套房的主卧。
“你干什么!
放开!”
苏晚徒劳地挣扎,脚踝撞在沙发角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霍沉毫不理会,一脚踹开主卧的门,将她甩了进去。
苏晚跌倒在柔软得过分的大床上,弹了一下。
她慌忙想要爬起,霍沉却己经俯身下来,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困在他的阴影之下。
“看清楚了,苏晚。”
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砸在她的心尖上,“这里,以后就是你的笼子。
没有我的允许,你一步也别想踏出去。”
他抬手,指向卧室一侧整面墙的落地窗。
窗外是京城的璀璨夜景,万家灯火,繁华无边,却像是一幅永远触碰不到的画卷。
“或者,你想试试从那里跳下去?”
他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残忍的兴味,“七十层,足够你飞一会儿。
当然,如果你死了,我会让整个苏家,还有你那个小姨,一起给你陪葬。”
苏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血液都冻僵了。
她知道,他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他就是个疯子!
看着她眼中终于涌上的恐惧,霍沉似乎满意了些许。
他指尖划过她冰凉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温柔。
“乖乖待着,晚晚。”
他低语,“别逼我用更你不喜欢的方式。”
他说完,首起身,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衬衫,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冷漠禁欲的掌权者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发出死亡威胁的疯批只是她的幻觉。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衣帽间里有你的衣服。
洗漱用品在浴室。
缺什么,告诉林嫂。”
一个穿着灰色套装、面容严肃刻板的中年女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卧室门外,微微躬身:“先生。”
“看着她。”
霍沉冷声吩咐,“别让她伤着,也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是,先生。”
林嫂应道,眼神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毫无感情地扫过床上的苏晚。
霍沉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卧室的门轻轻合上。
苏晚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瘫软在巨大的床上。
天鹅绒的床幔垂下,精致奢华,却像极了葬礼的帷幕。
她缓缓蜷缩起来,抱住自己。
窗外是无边的夜色和遥远的灯火,屋内是极致的奢华和绝对的空寂。
那个叫林嫂的女人像一座雕像般站在门口,目光一刻也未从她身上离开。
苏晚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地蔓延上来,快要将她溺毙。
她到底,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金丝雀。
而那个把她关进笼子的人,是她曾经最信任的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