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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雪都没停。

林卿欢每日午后都会去一趟揽月轩,有时带块刚出炉的点心,有时是一本翻旧了的诗集,更多时候只是坐着,陪沈清淮看窗外的雪,听风穿过梅枝的声响。

碧儿起初日日念叨,后来见她从揽月轩回来后,咳嗽似乎轻了些,眉宇间也多了点往日少见的活气,便渐渐松了口,只在她出门前仔细裹好披风,再塞个滚烫的手炉在她怀里。

这日林卿欢带了本《漱玉词》,是她幼时启蒙读的书,书页边角都磨圆了。

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轻声念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沈清淮便坐在对面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膝头那卷泛黄的旧书——他似乎总带着这本书,林卿欢问过一次,他只说“忘了是谁写的,只记得读着安心”。

“易安的词,读着总让人心里发沉。”

林卿欢合上书,呵出一口白气,“可偏偏冬天读,又觉得格外应景。”

沈清淮抬眸看她,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指尖上。

她方才翻书时,手指有些发颤,许是屋里太冷了。

“你若喜欢,我这里有几本别的。”

他起身,飘到屋角那只落满灰尘的书架前。

说是飘,一点不夸张。

他离地半寸,衣袂拂过地面的积雪,竟没带起半点雪尘。

林卿欢看得有些出神,首到他捧着几本书回来,才回过神来。

书是线装的,纸页脆得像枯叶,封面上的字模糊不清。

林卿欢接过一本,小心地翻开,里面是手抄的山水诗,字迹清隽,带着股疏朗的意气。

“这字真好看。”

她轻声赞叹。

“以前闲时抄的。”

沈清淮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记不清是哪年了。”

林卿欢指尖拂过字迹,忽然注意到页脚有个极小的“淮”字,想来是他的落款。

她心里一动,原来他也有过这样鲜活的年月,会抄诗,会在雪夜里研墨,像个寻常的读书人。

“沈公子以前……是读书人吗?”

她忍不住问。

沈清淮沉默了片刻,目光飘向窗外的梅树,像是透过漫天风雪,望见了很久远的事。

“是。”

他说,“很多年前,也考过功名。”

“那后来呢?”

“忘了。”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只记得一场大病,醒来就在这里了。”

林卿欢没再追问。

她隐约能猜到,那场“大病”大约便是他的死期。

千年孤魂,连死因都记不清,该是何等寂寥。

她合上诗集,忽然想起什么,起身道:“等我一会儿。”

她快步回到自己的院落,碧儿正守在炉边炖着冰糖雪梨,见她回来,忙问:“小姐怎么这就回来了?”

“碧儿,把我那套银质的小茶炉拿来,再取些新焙的龙井。”

林卿欢一边解披风,一边吩咐。

碧儿愣了愣:“小姐要煮茶?

您近日咳得轻了,可也不能贪茶呀。”

“不是我喝。”

林卿欢往茶炉里添了些碎炭,用引火石点燃,“我拿去给……给揽月轩那边的梅树浇点温水,雪冻得太硬,怕伤了根。”

这理由编得愈发牵强,碧儿却只是叹了口气,取来茶叶和两只白瓷杯:“天寒,您自己也喝点暖暖身子,我给您多备了件披风。”

林卿欢心里暖烘烘的,抱着小巧的银茶炉,又裹上件厚披风,转身往揽月轩去。

茶炉拎在手里沉甸甸的,炭火在里面“噼啪”作响,透出的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驱散了不少寒气。

推开揽月轩的门时,沈清淮还坐在软榻上,只是手里的旧书换成了她留下的《漱玉词》。

见她抱着个冒烟的东西进来,他微微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我给你煮茶。”

林卿欢把茶炉放在窗边的矮桌上,小心翼翼地往小铜锅里添了些温水,“听人说,热茶的气能驱寒,虽不能让你喝到,闻闻也好。”

她动作轻柔,添水、投茶、候汤,一举一动都透着江南女子的温婉。

炭火的光映在她脸上,给苍白的脸颊添了点淡淡的红晕,像是雪地里初绽的梅。

沈清淮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他见过太多人间的茶席,高门贵胄的盛宴,文人雅士的小聚,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在一间漏风的废轩里,一个病弱的女子,守着只小小的茶炉,为一个碰不到茶水的鬼,认真地煮着茶。

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茶香随着白汽弥漫开来,清冽温润,带着股春日的生机。

林卿欢提起铜壶,将茶水注入两只白瓷杯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你闻闻,”她把其中一只杯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自己捧着另一只,指尖被烫得微微发颤,却笑得眉眼弯弯,“是不是很香?”

沈清淮的目光落在那杯茶上,白瓷衬着碧绿的茶汤,热气袅袅,在他眼前散开。

他确实“闻”得到,不是人间的嗅觉,而是魂魄对气息的感知。

那茶香里,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还有炭火的暖意,像一股温柔的水流,轻轻淌过他沉寂了千年的心湖。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比往日低哑了些。

林卿欢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啜着,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离得很近,她能看清他墨发间沾着的细碎雪粒,看清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湖。

她忽然想起昨夜做的梦,梦里也是这样的雪天,他站在梅树下,她递给他一杯热茶,他接过了,指尖碰到了她的,温温的,不像现在这样,连风都带不走他的寒气。

“沈公子,”她轻声问,“你会一首留在这里吗?”

沈清淮抬眸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复杂。

“或许吧。”

他说,“魂魄被缚在此地,走不了。”

“被缚住?”

林卿欢愣了愣,“是被什么缚住的?”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像是无形的锁链,越往外走,魂魄就越痛。”

林卿欢的心揪了一下。

原来他不是自愿留在这里的,是被囚禁了千年。

她看着他清瘦的身影,忽然觉得那身素衣像囚服,这小小的揽月轩,就是他的牢笼。

“那……”她咬了咬唇,“有没有办法解开?”

沈清淮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带着点自嘲:“千年都没找到,大约是解不开了。”

林卿欢没再说话,低头喝着茶。

茶汤微凉,带着点苦涩,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忽然很想帮他,哪怕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哪怕她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茶炉里的炭火渐渐弱了,屋里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林卿欢收拾好茶杯,把茶炉抱在怀里:“我该回去了,晚了母亲该派人来寻了。”

沈清淮点头,起身送她到门口。

雪还在下,落在他的发间眉梢,却一点没融化,像是天生就该长在那里的霜。

“明日我带些新炭来。”

林卿欢站在月亮门外,回头看他,“这茶炉留在这里,你若想闻茶香了,就……就对着它想想。”

她说得有些傻气,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沈清淮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眼角的弧度柔和了些,轻轻“嗯”了一声。

林卿欢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过风雪,落在她耳边:“林卿欢。”

她回过头。

“你的手炉,忘了。”

他站在门内,手里飘着她落在矮凳上的手炉,银色的炉身反射着雪光。

林卿欢这才发现怀里是空的,想必是刚才收拾茶杯时落下了。

她刚要走回去拿,却见沈清淮抬手,那手炉竟像被无形的线牵着,缓缓朝她飘过来,稳稳地落在她怀里。

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烫得她心口一跳。

他……他能碰到手炉了?

林卿欢惊讶地抬头,却见沈清淮己经退回了屋内,只留个清瘦的背影对着她,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她的幻觉。

她抱着温热的手炉,站在雪地里,望着揽月轩的方向,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雪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水,她却一点没觉得冷。

回到院落时,碧儿见她脸颊通红,还以为是冻着了,连忙拉她到暖炉边烤火。

林卿欢把自己裹在毯子里,手炉放在膝头,指尖一遍遍抚摸着炉身,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触碰过的凉意。

她不知道,揽月轩里,沈清淮正站在窗边,看着她的院落亮起灯火。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心空荡荡的,却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暖意,像那杯没喝到的茶,像她笑起来时眼里的光。

千年以来,他第一次能碰到人间的东西。

不是因为手炉有多特别,而是因为那手炉上,沾了她的温度。

雪还在下,落在茶炉冰冷的铜壁上,悄无声息。

可那炉子里尚未燃尽的炭火,却像一颗种子,在两个隔绝的世界里,悄悄埋下了一点微末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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