馍馍硬得像石头,砸在桌上能发出闷响。
苏棠只勉强喝了两口凉粥,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原主这身体太虚弱,经不起折腾。
“姑娘,您再吃点吧……”翠儿在一旁看着,眼圈发红,“要不,奴婢再去求求送饭的公公……没用的。”
苏棠摇摇头,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丝冷静,“求他们,只会被作践得更厉害。”
她拿起那本《后宫份例录》,快速翻阅起来。
纸张粗糙,墨迹陈旧,记录的是各等级妃嫔、宫女太监按例应得的份例标准:月银、吃食、布料、炭火、脂粉……林林总总,规定得极其详细。
比如,即使是她这种最低等采女(虽被废,但理论上仍按最低标准供给),每月应有月银二两,白米五斗,白面三斤,猪肉两斤,鸡鸭各一只,炭火十斤,西季衣物……等等。
而冷宫罪妃,份例减半。
但即便是减半,也远远不止她刚才看到的那点东西!
苏棠的心跳快了几分。
她又拿起另一本《内廷用度则例》,里面则记录了各项物品的采购价格、人员俸禄发放标准等。
两相对照。
问题太大了。
“翠儿,我们现在每月实际能拿到多少?”
苏棠问道。
翠儿掰着手指头,怯生生地算:“月银……有三个月没发了。
吃的……每次都是一个馍馍半碗粥,有时还没有。
炭火……入秋后就没见过。
衣服……就是身上这套了……”克扣。
层层盘剥。
而且手段极其低劣粗暴,几乎毫不掩饰。
苏棠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和……一丝诡异的兴奋。
混乱的账目,巨大的漏洞,盘根错节的利益网。
这简首就是一个亟待审计的巨大项目!
而她现在,一无所有,反而成了最好的保护色。
谁会在意一个冷宫里等死的废妃呢?
没有电脑,没有Excel,甚至没有纸笔。
苏棠的目光在屋里逡巡,最后落在墙角一堆烧剩下的、冰冷的炭灰上。
她走过去,捡起几块小小的、还能用的炭条。
又让翠儿找来几块稍微平整的旧木板和破布。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翠儿完全看不懂了。
苏棠没有回答,她坐在冰冷的板床上,将木板放在膝头,用炭条在上面画了起来。
横线,竖线。
一个个方格出现。
表头:日期、项目、应发数量、实发数量、经手人、备注……她没有纸,只能靠记忆和推算,将原主记忆中获得过的少量份例和翠儿提供的信息,以及则例上的标准,尽可能填入这原始的“表格”之中。
对比悬殊的数据,立刻显现出来。
翠儿目瞪口呆地看着木板上那些她看不懂的“鬼画符”,又看看自家姑娘那异常专注、甚至隐隐发光的侧脸。
姑娘……是不是受不了打击,疯了?
苏棠却勾起了嘴角,低声道:“翠儿,你看。
光是炭火一项,这三个月经手的内务府太监、泠雪居看守,至少贪墨了咱们六十斤。
按市价,这就是一百五十文钱。”
“还有米面、肉食、月银……”她一点点算着。
“他们从我们这里,每个月至少拿走了一两银子又三百文的东西。”
翠儿听得眼睛都睁圆了,她从未这样算过账,只知道被欺负了,却不知道被欺负得这样狠!
“姑、姑娘……别怕。”
苏棠抬起头,眼神冷静得可怕,“账,要一笔一笔算。
钱,要一点一点拿回来。”
“先从……对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