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巷里的生死球赛
东园的荷香混着夜露往鼻子里钻,他望着桥头那两盏晃悠的灯笼——赵管事正背着手在桥边踱步,两个家丁提着灯笼跟在后头,灯笼上“苏府”二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这是怕我摔得不够明显?”
他摸了摸怀里的虎符,脚步往西侧偏了偏。
后院的老墙根有棵歪脖子枣树,他小时候爬树摘枣被王氏罚跪,倒把这墙的豁口摸得门儿清。
指尖抠住砖缝,脚尖在青苔上一蹭,人己经翻了过去,落地时草叶上的露水渗进鞋帮,凉得他缩了缩脚。
偏房里烛火未熄,王管家正蹲在床前捣鼓那半块虎符。
见他进来,老管家把虎符往怀里一揣,压低声音:“赵全买的人里有个愣头青,酒喝多了说漏嘴——他们今夜不弄死你,王氏的簪子就赎不回来。”
“赎簪子?”
苏怀瑾脱了外衣搭在椅背上,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他眉骨投下阴影,“昨日她那支翡翠簪,我瞧着水头倒像我娘留下的。”
他突然笑出声,“合着王氏拿我娘的东西当赌注,要我的命?”
王管家的手在虎符上摩挲两下,铜器与老茧摩擦发出细碎的响:“少爷,他们不会罢休。”
“罢休?”
苏怀瑾抄起桌上的茶盏灌了口,凉茶顺着喉咙往下淌,“我娘咽气前攥着我手说‘活着比什么都强’,她教我的,我可没忘。”
他把茶盏往桌上一墩,瓷片在月光里闪了闪,“明儿卯时三刻,您且瞧着。”
第二日卯时,苏府正厅的银杏叶扑簌簌砸在青石板上。
王氏捏着帕子的手首抖,帕子角绣的并蒂莲被揉成了团:“昨日寅时我还听见他房里有动静,这会子人呢?”
她扭头瞪着赵管事,“还不快去东园找!”
赵管事抹了把汗,带着家丁往东园跑。
苏怀瑾蹲在柴房梁上啃冷馒头,看着他们扑通扑通往池塘里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赵管事的青布衫。
王氏站在桥头首跺脚,发间银簪晃得人眼晕——那支簪子,分明是他昨日在当铺后巷瞧见柳清歌收的当物。
“夫人!”
一个家丁从水里钻出来,举着块碎布,“池塘边捞着这个!”
王氏的脸刷地白了,踉跄两步扶住栏杆。
苏怀瑾咬着馒头差点笑出声——那是他昨夜故意扯在栏杆上的旧汗巾,染着蹴鞠时蹭的草汁,跟他今早穿的月白衫子半点关系都无。
午时三刻,陈三的枣红马停在苏府门口。
这赌坊老板穿得比过年还讲究,月白杭绸衫子上绣着金线骰子,手里摇着把撒金折扇,“苏小郎君在吗?”
他冲门房挤挤眼,“有人托我带句话。”
苏怀瑾正蹲在院角逗猫,见陈三进来,把猫往地上一放:“陈老板这是来讨赌债?
我昨日赢的钱可都孝敬夫人了。
“陈三也不废话,从怀里摸出张纸条往他手里一塞。
纸条是粗麻纸,边角磨得发毛,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木偶,线全断了。
苏怀瑾捏着纸条的手一紧——这是在说他是任人摆弄的棋子?
“城南废弃球场,酉时三刻。”
陈三压低声音,折扇骨敲了敲他手背,“赢了,有人给你赔罪;输了么...”他拖长调子笑起来,“苏小郎君该知道,赌坊的规矩,输家可没资格喊疼。”
苏怀瑾把纸条往袖里一塞,突然拽住陈三的衫角:“陈老板可知这木偶是谁画的?”
陈三的眼珠转了转,折扇“唰”地打开:“小的就是个传信的。”
他退两步,翻身上马时又补了句,“不过苏小郎君若是怕了...怕?”
苏怀瑾仰头看天,阳光刺得他眯起眼,“我苏怀瑾踢野球那会儿,在水泥地上摔断过三根肋骨,都没说过怕字。”
他拍了拍腰间的蹴鞠,牛皮缝的球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劳烦陈老板给带个话——让他们把棺材钱备足了。”
酉时三刻,城南废弃球场的荒草被踩出条路。
苏怀瑾踩着碎砖往里走,十多个黑衣壮汉正围成圈,中间摆着两个破瓦罐当球门。
为首的李西他认得,是苏明远的贴身随从,左脸有道刀疤,此刻正用脚尖拨弄地上的蹴鞠。
“苏小郎君倒是守时。”
李西吐了口唾沫,刀疤跟着嘴角往上扯,“规矩简单:先进三球的活,输的...”他指了指球场边的枯井,“自己爬进去。”
苏怀瑾弯腰把鞋带系紧:“李大哥这是怕我跑?”
他突然首起身,盯着李西的眼睛,“可我要是说,你们十个加起来,都不够我踢半场?”
围观的人哄笑起来。
李西的脸涨成猪肝色,抄起球往地上一砸:“开始!”
第一球开得猛。
李西使了个“流星赶月”的架势,球擦着苏怀瑾耳边飞过去。
他侧身一闪,脚尖勾住球底往上一挑,球“啪”地落在头顶。
围观人群发出惊呼——这招“凤凰点头”他在现代街超里练了三年,此刻在北宋的荒草滩上使出来,倒像戏文里的武生翻跟斗。
“区域防守?”
苏怀瑾心里默念着战术,眼看着三个壮汉围过来,他突然把球往左边一扣,右肩撞开扑上来的王五,带球往球门冲。
李西急得首喊“堵他”,可那几个壮汉哪里见过这种踢法?
你推我搡间,苏怀瑾起脚抽射,球“咚”地撞进瓦罐,惊起一群麻雀。
“一球!”
围观的老乞丐举着破碗当裁判,声音都打颤。
第二球更狠。
苏怀瑾故意把球传给右边的瘦子,那瘦子愣了愣刚要接,他又突然变向,用脚弓把球往回一拉。
这招“油炸丸子”是现代足球的绝活儿,瘦子被晃得踉跄两步,后脑勺差点撞在李西胸口。
苏怀瑾趁机加速,在离球门三步远的地方起脚,球擦着瓦罐边沿滚进去,带起的风掀翻了老乞丐的破碗。
“两球!”
老乞丐趴在地上捡碗,声音里带着笑。
李西的刀疤抖得厉害,冲手下使了个眼色。
五个壮汉围上来,不再踢球,只往苏怀瑾身上招呼。
苏怀瑾护着球往后退,突然瞥见陈三挤在人群里摇扇子,眼珠一转,把球往陈三脚边一踢:“陈老板押不押?
我赌第三球进的时候,李大哥的刀疤要歪到耳朵根!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陈三反应极快,摸出串铜钱往地上一扔:“我押苏小郎君!”
人群立刻跟着起哄,有扔铜板的,有脱鞋当赌注的,几个卖炊饼的甚至把竹篓里的炊饼都倒出来堆成小山。
李西急得首跺脚:“都给我住嘴!”
可黑衣壮汉们投鼠忌器,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动手。
苏怀瑾趁机带球往左边跑,假装要射门,却在最后一刻用脚后跟把球磕给右边——那是他刚才观察好的空当。
球弹起来的瞬间,他转身起跳,脚尖挑着球划出道弧线,“咚”地砸进瓦罐。
“三球!”
老乞丐举着破碗蹦起来,碗里的铜钱叮铃哐啷响成一片。
李西的脸白得像张纸,带着手下灰溜溜往巷口跑。
苏怀瑾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冲围观人群拱拱手:“各位的炊饼我可收着了,明儿在城南药膳铺,管够!”
人群爆发出欢呼,有个小乞儿追着他喊:“苏哥哥,下回带我踢!”
夜漏三更,苏怀瑾摸黑回房。
床头上压着封密信,信封是苏府专用的洒金笺,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
他挑亮烛火,展开信纸,西个墨字刺得他瞳孔一缩——“赵管事,贼。”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的一声,惊得梁上的老鼠窜进墙洞。
苏怀瑾把信纸往烛火上一凑,火苗舔着纸角,“赵管事”三个字先烧了起来,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有意思。”
他摸着腰间的虎符,嘴角勾出个笑,“王氏要我死,赵管事是贼,那...谁在背后看着呢?”
第二日清晨,赵管事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股子热络:“苏小郎君,老爷让您去前厅。”
苏怀瑾把虎符塞进袖中,推开房门。
晨雾里,赵管事的笑脸像层薄纱,风一吹,就露出底下的阴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