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死死抓着冰冷的三角撬棍,身体蜷缩在墙角,用自己的脊背和撬棍构成的简陋屏障将意识模糊的蒲刑护在下方。
她能清晰地听到锐利碎片击中撬棍和身后金属墙板的噼啪爆响,以及从自己大腿外侧灼伤处再度撕裂的痛楚传来的闷哼。
岩烬的狂吼被淹没在撕裂听觉的轰鸣里。
他庞大的身躯被爆炸的狂暴气浪狠狠向后掀飞,像一块被巨神丢弃的顽石,沉重地撞在通道的另一侧墙壁上!
本就濒临极限的外骨骼臂铠在剧烈的撞击和自身超载爆炸的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左侧臂铠关节处更是爆出一团耀眼的电火,数片扭曲的金属护甲崩飞!
腰侧那片焦黑的巨大伤口在可怕的撞击力下硬生生被扯开!
一股混杂着烧焦组织液和新鲜血液的粘稠黑红液体猛地飙溅出来!
“呃啊——!”
即使以岩烬花岗岩般的意志,这撕心裂肺的巨痛也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压抑不住的惨嚎从喉咙深处炸出。
爆炸的火光如同地狱短暂的幕布,瞬间掩盖了致命的激光诱导毒雾带!
高速飞射的炽热金属碎片轻易地撕碎了通道上方和两侧布置气雾喷嘴和激光发生器的管线、探头!
嗞嗞乱响的电火花在扭曲的残骸上跳跃,伴随着破碎玻璃和溶解性液体的滴落声。
那股刺鼻的麻痹气息被猛烈的冲击波和滚烫气浪粗暴地搅散、稀释!
短暂的混乱过后,是一片死寂,只剩下燃烧的余烬微微跳动发出的噼啪声和受伤者的粗重喘息,宛如垂死的巨兽在狭小的腔道里挣扎。
“咳……咳咳……” 阿灼剧烈地咳嗽着,吸入过多烟尘和辛辣的空气让肺部火烧般疼痛。
她猛地转头看向岩烬。
爆炸中心的强光残影在她眼中尚未完全褪去,但眼前的景象依旧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那曾经如同铁塔巨岩的男人,此刻半嵌在墙壁上一个轻微的人形凹陷里。
他左臂的动力臂铠几乎报废,断裂的管线暴露在外,闪烁不定的电火花如同垂死的萤火虫。
胸腹间被自己手臂爆裂崩开的金属碎片割开几道深深的血口,但最触目惊心的仍是腰侧——那片惨不忍睹的巨大灼伤创面在撞击和剧烈动作下被撕裂得更大更深了!
黑红色的粘液混合着暗沉的焦炭色组织正缓缓渗出、流淌,散发出蛋白质与高温金属共同作用的、令人作呕的焦糊腥臭。
他巨大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沉闷如破鼓般的杂音和腰侧伤口涌出的更多粘液。
他试图抬动那只尚算完好的右臂——包裹在厚重金属臂铠下的手臂——却发出低沉的、仿佛骨骼错位摩擦的咯吱闷响。
显然,爆炸的冲击不仅震伤了他的内脏,连右臂肩关节也可能在巨力撞击下脱臼或骨裂。
死亡的冰冷阴影浓重如墨,沉甸甸地压在空气中。
“岩烬!”
阿灼猛地松开撬棍,不顾自身伤痛扑到他身边。
她的指尖甚至不敢触碰那片可怕的伤口边缘,只能焦急地用那柄染上黑红色的锋利钢刺划开他被炸得破烂不堪的衣物下摆,试图用相对干净的里布去死死捂住那条豁开更大、血肉模糊的致命创口!
“撑住!
不能睡!”
她的声音嘶哑而急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岩烬的头颅无力地向一侧歪斜着,汗水、血水和灰尘混在一起,在他扭曲的脸上冲刷出几道污秽的沟壑。
他半睁的眼睑下,眼瞳在充血的眼白中似乎失去了焦点,只有微弱的光在艰难地挣扎。
嘴唇翕动着,每一次开合都带出细微的血泡,发出的声音微弱如同蚊蚋:“……操……这铁皮棺材……坑……老子……”就在这时——一首靠墙昏迷,被爆炸余波震得滑倒在地的蒲刑,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呛咳。
那声音如同一颗冰珠,掉落在凝固的恐惧之上。
阿灼猛地回头!
蒲刑的头侧向一边,脸依然贴着冰冷肮脏的地面。
但她的一只手,那只沾满自己和他人的血污、指骨嶙峋的手,正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抽搐着,指尖深深抠进地面混合着爆炸尘埃和凝固黑血形成的污垢层里。
那双空洞洞睁着的眼睛,眼睫上还粘着凝固的小血块,瞳孔深处却不再是撕裂灵魂的剧痛风暴过后那种虚无的死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聚焦感。
她的视线没有望向濒死的战友,也没有望向如临大敌的阿灼。
她的目光,穿透了浓重的烟幕、摇曳的火光、冰冷的金属管道……牢牢钉在了爆炸中心被撕裂的金属墙壁之后——那片岩烬用生命的最后爆炸强行炸开的巨大豁口!
那个豁口边缘金属翻卷扭曲,残留着炽热的红铜色余热。
一股截然不同的、灼热又潮湿的强气流正从豁口深处猛烈地倒灌出来,带着浓重无比的硝化物、硫磺、以及某种高温熔炼金属的特殊臭氧混合而成的独特气味!
更深处……隐隐传来一种低沉到仿佛大地胎动般的……持续不断的、沉重轰鸣!
“熔……” 如同风从枯骨缝隙中吹过的、极其微弱的声音从蒲刑干裂渗血的嘴唇里挤出。
阿灼瞳孔骤缩!
她的感官瞬间被那涌出的气流和深处轰鸣捕获!
她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蒲刑那个破碎音节指向的方向!
那是要塞重地——为整个巨型结构提供核心能量支持的“地心熔炉”区域的方向!
其内部遍布着利用活跃地热和超高压熔炉转换能量的庞大系统!
那些古老的、足以令大地震颤的轰鸣,正是庞大能量在管道和核心中循环、奔涌时发出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监管者也惧怕那区域的高温、强压和能量辐射!
那是基地的命脉,也是他们设置的禁区!
里面的自动化防御系统或许无差别攻击,但也意味着核心区域的监管者数量会急剧减少!
他们或许能在那里获得片刻喘息!
那是废土常识写在骨头里的东西!
“……熔炉!”
阿灼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绝境中唯一裂缝的激动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快!
那边!
走!”
她指向那狰狞的豁口,那喷涌着灼热气流的隧道,如同指向地狱唯一半掩的门!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气息奄奄的岩烬,没有丝毫犹豫!
一只脚猛地踩住他腰侧创口上方未受伤的皮肉(这是临时止血最快最狠的方式),痛得岩烬身体猛烈抽搐、几乎昏厥。
另一只手则用尽全身力气,粗暴地扯下他身上仅存的、尚算坚韧的宽幅战斗服腰带!
动作迅猛且精准!
“忍一下!
死也要给我站起来!”
阿灼的声音如同鞭子狠狠抽在即将消散的神智上。
她将坚韧的宽腰带狠狠压住那片翻卷恐怖的致命创口,动作快如闪电地将带子两端在他粗壮的腰部和右侧大腿根部死死缠绕、勒紧!
试图强行减缓那如同泉涌的生命流逝!
剧痛像狂暴的电流瞬间贯遍了岩烬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他那庞大的身体在剧烈压缩的痛楚***下如同被扔上岸的鱼一般猛地向上反弓、抽搐!
“呃——啊——!”
野兽濒死的惨嚎再次撕破浓烟!
但这惨嚎中却蕴蓄起了一丝强行回光返照的、源于求生本能的原始力量!
如同被剧痛唤醒的垂死巨兽!
在阿灼勒紧腰带的瞬间!
岩烬那受伤的右臂猛地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
包裹其上的厚重动力臂铠虽然损伤,但其基础支撑结构依然坚固!
那巨大的金属拳头如同失控的撞城锤,狠狠砸在身旁布满凹痕和油污的冰冷金属墙壁上!
“锵——!”
火星西溅!
刺耳的撞击声在通道内回荡!
借助这瞬间爆发的反作用力和臂铠提供的强大杠杆支撑!
他那如同山岳崩塌般的巨大身躯,在血水和冷汗的交织中,硬生生从墙壁的凹陷里挣脱出来!
剧烈摇晃着,双腿如同深深扎入大地的古树根须,猛地踩踏住爆炸后一片狼藉、带着黏腻污血的地面!
轰!
他站住了!
摇摇欲坠,但站住了!
那双布满血丝的浑浊兽瞳中,燃烧着痛到极致的狂暴和一丝仅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理智火光。
那是用剧痛点燃的求存意志!
阿灼立刻松开压制他腰带的脚,闪电般转身,抓住还在失神凝视熔炉通道方向的蒲刑一条手臂。
“起来!
走!
别停下!”
她的声音带着刀刃刮骨的冷厉,将她强行从冰冷的地面拽起!
动作粗鲁却有效。
蒲刑的身体绵软无力,任由阿灼拖拽,脚步如同踩在虚幻的云端。
她的视线依旧钉在那熔炉通道深处翻涌的灼热气流和低沉轰鸣的轮廓上。
刚才那一瞥的“看”,并非肉眼。
在她无意识滑向地狱边缘的刹那,某种冰冷的、源于脊椎深处那颗冰冷核心的“感知洪流”曾短暂地涌过她的意识表层。
庞大、扭曲、如同山脉地下盘虬、散发着地狱熔岩气息的能量系统。
冰冷的、精密运转、如同蛛网般遍布空间、却带着明显防御间隙逻辑的自动哨戒结构。
还有……在巨大能量轰鸣背景下,如风中孤烛、极其稀少且微弱……属于监管者的、通过脊椎链接植入点散发出的、带着畏惧与厌憎的情绪信号波!
那是一种超越感官的“地图”。
冰冷、逻辑、不带感情,却极其精准。
但此刻,那奇异的感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只余下虚弱的躯体和左肩颈动脉处撕心裂肺的剧痛在持续提醒她现实的存在。
“走!!!”
岩烬那如同两块生锈断剑猛烈摩擦的咆哮声在身后炸响!
他用那只尚能发力的、包裹着残破臂铠的巨臂,如同驱赶濒死的羊群般,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朝阿灼和蒲刑背心推去!
没有回头路!
三个人影——一个拖拽着半昏迷的同伴,一个依靠蛮横意志支撑着即将崩溃的躯体——在灼热气流的包裹和沉重轰鸣的伴奏下,如同扑向炽热熔岩的最后飞蛾,一头扎进了那条被暴力轰开的、散发着金属熔断气息和硫磺风味的幽深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