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徒四壁，债主临门
嘭！
嘭！”
砸门声如同擂鼓，一声声撞击在人的心口上，伴随着门外李老西越发不耐烦的咆哮，仿佛下一秒那扇单薄的木门就要被彻底捶烂。
“王淑芬！
给老子开门！
别以为装死就能糊弄过去！
妈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母亲的啜泣声被这凶恶的叫骂压了下去，只剩下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听着让人心碎。
林烨眼中的迷茫和震撼早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清明。
三十几年商海沉浮、看透世情炎凉练就的沉稳，在这一刻压倒了这具年轻身体本能的慌乱。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弥漫的霉味和廉价药膏的气息，无比真切地提醒着他——这不是梦，这是残酷而又充满希望的现实。
他快速扫视了一眼这个家徒西壁的房间。
除了一张床、一张旧桌、一个掉漆的衣柜，几乎找不到任何值钱的东西。
桌子上放着一个铝制饭盒，里面是半个干硬的窝头，还有半杯凉白开。
这就是1990年，他家最真实的写照。
贫穷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一家人紧紧缠绕，几乎窒息。
前世的他，面对这幅景象和门外的恶客，只会吓得缩在角落，或者无助地跟着母亲一起流泪，将头埋进被子里，假装听不见。
但现在……林烨眼神一厉，掀开打着补丁的薄被，利落地翻身下床。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果断和沉稳。
“小烨？
你醒了？
别出来。”
母亲王淑芬听到屋里的动静，慌忙隔着门板低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慌和保护欲。
她生怕儿子受到惊吓，更怕门外那个凶神恶煞的债主会伤害到儿子。
“妈，没事。”
林烨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力量，“我来处理。”
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通过门缝冷冷地向外瞥了一眼。
母亲王淑芬正用瘦弱的身躯抵着门，脸上泪痕交错，写满了绝望和卑微。
门外，一个穿着汗衫、露着膀子、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正叉着腰，骂骂咧咧，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母亲脸上。
正是那个放高利贷的李老西，附近有名的泼皮无赖。
“处理？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处理个屁！
滚开！
让王淑芬出来说话！
今天不把钱拿出来，老子就不走了！”
李老西显然听到了林烨的话，语气更加嚣张轻蔑。
林烨没有动怒，只是眼神又冷了几分。
他轻轻将母亲拉到自己身后，低声道：“妈，别怕，有我。”
王淑芬惊愕地看着儿子，感觉他今天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眼神不再是少年人的怯懦，而是一种…她说不清的深沉和镇定，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十岁。
林烨“吱呀”一声拉开了门闩。
门猛地被推开，李老西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来。
他稳住身形，看见开门的是林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更加不屑的讥笑。
“哟呵？
林家的怂小子敢出来了？
怎么，替你妈挡灾啊？
行啊，拿钱来！
二十块！
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他伸出粗糙油腻的手掌，几乎要戳到林烨的鼻子。
王淑芬在后面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想拉住儿子。
林烨却纹丝不动，甚至往前微微踏了一小步，目光平视着李老西那双因为酒精和蛮横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比李老西矮一些，身材也显得瘦弱，但那股子沉静的气场，却莫名让李老西的叫嚣顿了一下。
“李叔，”林烨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钱，我们会还。
但我爸刚出事躺下，家里现在什么情况，您也看得见。
二十块不是小数，您就是把我们家砸了，现在也翻不出这么多现钱。”
李老西被这冷静得不合常理的态度弄得一怔，习惯性地想发火，却对上林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莫名有点发毛。
这小子平时见了他都绕道走，今天怎么像换了个人？
“少他妈跟老子来这套！”
李老西强行提高音量掩饰那瞬间的不自在，“哭穷谁不会？
没钱？
没钱你爹看病的钱哪来的？
当我傻是吧！”
“看病的钱是找亲戚借的，己经花完了，还欠着医院呢。”
林烨语气依旧平稳，逻辑清晰，“您今天就是把我们母子俩逼死在这里，也拿不到二十块。
闹出人命，对您也没好处，是吧？”
李老西噎住了。
他混是混，但也知道闹出人命是大事。
他看着林烨，感觉像是在跟一个老练的成年人对峙，而不是一个半大小子。
“那…那你说怎么办？
老子这钱就打水漂了？”
李老西的气势不由自主地弱了几分，但还是强撑着场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话您没说错。”
林烨话锋一转，“但我爸出事前，只借了您十块钱，这才一个多月，怎么就变成二十了？”
“利息！
不要利息啊！
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李老西立刻吼道，仿佛抓住了理。
“行，利息我们认。”
林出人意料地没有纠缠利息是否合理，这让李老西又是一愣，“但您也得给我们时间筹措。
这样，十天。”
林烨伸出两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十天之后，还是这个时候，您过来。
我还您十五块。
十块本金，五块利息。
一次结清。”
十天？
十五块？
王淑芬在后面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晕过去。
十天时间，她上哪去弄十五块钱啊！
这简首是天文数字！
李老西眼睛眯了起来，心里飞快地盘算。
十块钱本金，一个月滚到二十块本就是他想讹一笔，现在能拿回十五块，而且是十天内，这比他预期的要好得多。
他打量了一下林家这破败的样子，也觉得确实榨不出更多油水了。
“十五块？”
李老西故作沉吟，实则心里己经同意，但面上还得拿捏一下，“哼，算你小子识相！
行，老子就发发善心，再宽限你们十天！
十天之后，要是拿不出十五块钱…”他脸上横肉一抖，露出一个威胁的狞笑，猛地一拳捶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可就别怪老子真不客气了！
到时候，拆了你们这破家，把你爸那点破烂医药费抢过来抵债！”
扔下这句狠话，李老西又恶狠狠地瞪了林烨一眼，这才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首到那嚣张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王淑芬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林烨一把扶住母亲。
“小烨，你…你怎敢答应他啊！
十天…十五块，我们…我们哪来的钱啊！”
王淑芬抓着儿子的胳膊，声音颤抖，刚刚升起的那么一点点希望又被巨大的绝望淹没了。
林烨扶着母亲在床边坐下，看着母亲憔悴苍老的面容，心中酸涩无比，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妈，”他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魔力，“信我。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十天，十五块，我一定挣回来。”
他目光转向门外，李老西消失的方向，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从今天起，没人能再欺负咱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