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中的一些,也曾激起过微小的涟漪,但每一次,都像是命运刻意安排的嘲弄。
有一次,我好不容易接到一家小型贸易公司的面试通知。
我翻出最体面的那件衬衫,熨了又熨,提前两个小时出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面试我的经理扫了一眼我的简历,目光在“籍贯”那一栏停留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带着一种看似随意的口吻问:“哦,那个地方啊……挺偏远的。
你在城里有什么亲戚吗?
或者,男朋友?”
我老实回答没有。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那如果晚上需要陪客户应酬,你一个女孩子……方便吗?”
问题轻飘飘的,却像一根细针,扎得我自尊心隐隐作痛。
我努力维持着笑容,说着“会以工作为重”的套话,心里却己经凉了半截。
果然,那句熟悉的“等通知”之后,便再无下文。
后来我从一个同样求职的同学那里隐约听说,那家公司更倾向于招聘“家在本市、关系网活络”的员工。
还有一次,我拼尽全力通过了一家知名企业的笔试,闯进了群面。
同组的其他应聘者,个个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他们提到的实习经历、项目名称,甚至一些英文缩写,都是我完全陌生的领域。
轮到我发言时,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努力想表达清楚自己的观点,却因为缺乏“高大上”的实践经验,话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能感觉到面试官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以及同组竞争者那种若有若无的优越感。
那场面试,我就像一个误入豪华宴会的乞丐,周围的喧嚣和光鲜,反而衬得我更加格格不入。
最让我难受的,是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地问我:“招娣,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钱还够用吗?
你爹他……虽然嘴上不说,也盼着你好。”
我握着电话,喉咙发紧,只能强装轻松:“妈,挺好的,有几个机会在谈呢,放心吧,钱够用。”
挂掉电话,看着桌上剩下的半包榨菜和几个冷馒头,愧疚和酸楚一起涌上心头。
我是全村的希望,是家里勒紧裤腰带供出来的大学生,可现在,我连养活自己都成了问题。
那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沉重,比房东的催租更让人窒息。
城里的夜晚灯火璀璨,但我却觉得自己是这座繁华都市里最孤独的游魂。
我害怕听到同学找到好工作的消息,害怕路过那些光鲜亮丽的写字楼,甚至害怕看到镜子里那个越来越憔悴、越来越迷茫的自己。
自信被一点点磨蚀,梦想变得遥不可及,生存的压力却***而冰冷地摆在面前。
走投无路,真的就是那个样子。
感觉整个人生都被困在了一个狭小、黑暗、没有出口的房间里。
也正是在这种极致的压抑和绝望中,那台被丢弃在垃圾堆旁的破旧笔记本电脑,才成了我下意识抓住的、唯一可能透进一丝光亮的缝隙。
那一晚,在屏幕幽幽的蓝光下,敲下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小说,而是我濒临崩溃前,最真实、最无助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