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瑾深的出现，是光。
林默攥着牛奶瓶的手指关节泛白，瓶身的温热顺着指尖往上爬，却抵不过耳尖的滚烫。
他依旧垂着头，额前的长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云瑾深落在地面的影子。
对方穿着灰色运动裤，裤脚沾了点梧桐叶的碎渣，是刚才在楼下走时蹭上的。
他忽然想起高中时，也总在篮球场边看见这样的影子，云瑾深打完球弯腰系鞋带，阳光落在他的发梢，连影子都带着暖意。
“那时候……你不觉得我奇怪吗？”
林默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每一个字都裹着小心翼翼。
高中三年，他总是独来独往，要么躲在图书馆角落，要么背着相机跟在云瑾深身后，连和同学说话都少得可怜。
爸妈说他只是“慢热”，可他自己知道，那些无法融入人群的时刻，那些宁愿对着相机屏幕发呆也不愿开口的瞬间，在别人眼里或许就是“奇怪”。
云瑾深闻言，脚步又顿了顿，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林默被长发遮住的侧脸，喉结轻轻动了动。
其实他怎么会觉得奇怪？
第一次注意到林默，是高一那年的深秋，他打完球拿毛巾擦汗，看见校园长椅边坐着个穿黑白长袖的男生，正对着一本摄影集发呆。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男生的发梢，给他的头发镀上一层浅金色，可他却把自己缩在椅子里，像只怕被惊扰的小兽。
后来他总故意绕路经过他身边，每次都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有时在翻书，有时在摆弄相机，安安静静的，却让整个操场的喧嚣都好像慢了下来。
“不奇怪。”
云瑾深的声音放得更柔，“你只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己。”
他没说，其实自己早就发现林默总跟在身后——有时是放学路上，有时是去图书馆的小径，那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像颗小鼓，轻轻敲在他的心上。
他甚至故意放慢过脚步，就想多听一会儿那脚步声，多等一会儿那个总是躲在身后的身影。
林默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那是双很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翘，瞳孔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只是平时总被长发遮住，少有人看见。
云瑾深看着他的眼睛，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慌忙移开目光，假装去看楼梯间墙上的公告栏，指尖却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扣。
那枚刻着“默”字的钥匙扣，被他攥了快一年，边缘都被磨得光滑了。
“报道处快到了。”
云瑾深轻咳一声，率先往上走了两步，试图掩饰刚才的慌乱。
林默看着他的背影，攥着牛奶瓶的手慢慢松了些，他跟在后面，脚步比刚才轻了许多，好像连呼吸都放得缓了。
三楼的报道处很热闹，各个学院的牌子挂在墙上，彩色的气球飘在天花板上，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此起彼伏。
林默刚走到楼梯口，就下意识地往云瑾深身边靠了靠，像是想躲进对方的影子里。
云瑾深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侧过头对他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挂着“体育学院”牌子的桌子：“我先去那边报道，你呢？
摄影学院应该在隔壁。”
林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摄影学院”的牌子，旁边还摆着几台相机模型。
他点了点头，刚想说“好”，就听见有人喊云瑾深的名字。
“瑾深！
这边！”
一个穿红色运动服的男生挥着手，身边还围着几个男生，都是高高壮壮的，一看就是体育生。
云瑾深回头对林默笑了笑：“我先过去，报道完再找你？”
林默的心跳又快了起来，他看着云瑾深被那群男生围住，看着对方回头时的笑容，忽然觉得手里的牛奶好像更甜了。
他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好。”
云瑾深跟着那群男生走向体育学院的报道处，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林默正站在原地，手里攥着牛奶瓶，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淡粉色的唇。
他穿着黑白的衣服，站在五颜六色的人群里，像一幅极简的画，却格外显眼。
云瑾深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首到身边的男生拍了他一下：“看什么呢？
这么入神？”
“没什么。”
云瑾深收回目光，心里却记着林默的身影，记着对方泛红的眼睛，记着那句轻轻的“好”。
他拿出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指尖划过“体育学院”西个字，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比以往任何一个秋天都要暖。
林默慢慢走向摄影学院的报道处，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有人在讨论专业课程，有人在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喧闹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过来，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攥紧了牛奶瓶，指尖蹭过瓶身的卡通图案，忽然想起云瑾深递牛奶时的温度，心里的不安好像少了些。
“同学，报道吗？”
摄影学院的老师笑着问他，递过来一张表格。
林默接过表格，指尖有些发颤，他低头填着信息，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
老师看着他的穿着，又看了看他垂着的头，笑着说：“我们摄影学院可是很有意思的，以后能拍很多好看的照片，还能和体育学院合作，拍赛事呢。”
林默填表格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了老师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和体育学院……合作？”
“对啊，”老师笑着点头，“每年都有合作项目，体育学院的赛事，我们摄影学院负责拍摄，去年还办了摄影展呢。”
林默的心跳又快了起来，他想起云瑾深说的“以后学院办赛事，说不定还能找你拍照片”，想起对方穿着篮球服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不小心画错了一个字。
他慌忙用橡皮擦掉，指尖蹭得有些发红，却没觉得疼。
填完表格，老师递给林默一个书包，里面装着专业课本和相机清洁套装。
林默接过书包，道了声“谢谢”，转身想走，却看见云瑾深站在不远处，正对着他笑。
云瑾深己经报道完了，手里拿着一个体育学院的帆布包，正靠在墙上等他。
阳光从窗户落在他身上，给他的灰色运动外套镀上一层浅金色，看起来格外温暖。
林默的脚步顿住，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
云瑾深看见他，笑着走了过来：“报道完了？”
他目光落在林默手里的书包上，“摄影学院的书包？
挺好看的。”
林默点了点头，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又紧了紧。
他看着云瑾深，想起对方说的“怎么会不记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你……要去宿舍吗？”
林默轻声问，这是他今天主动说的第一句话，声音里还带着点不确定。
云瑾深的眼睛亮了亮，笑着点头：“对，你呢？
宿舍在哪栋楼？”
“我在3栋。”
林默说。
“这么巧？
我也在3栋！”
云瑾深的声音里带着点惊喜，“我在5楼，你呢？”
“4楼。”
林默的心跳更快了，他没想到他们的宿舍居然在同一栋楼，甚至只隔了一层。
“那正好，一起走吧。”
云瑾深说着，率先往前走了一步，又回头看了看林默，放慢了脚步。
林默跟在他身后，手里攥着牛奶瓶，书包里的相机硌着腰，却没觉得不舒服。
他看着云瑾深的背影，看着对方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对他笑，忽然觉得，这个秋天的梧桐叶好像格外好看，这个喧闹的校园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林默看着那片叶子，又看了看前面的云瑾深，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他的世界原本只有黑白两色，黑色是无边的安静，白色是偶尔的光亮。
可现在，云瑾深的出现，好像给这黑白世界里添了很多颜色。
是牛奶的温热，是梧桐叶的浅黄，是对方眼里的笑意，是那句“怎么会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