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屋里昏沉沉的。

一缕熹微的晨光从窗户纸的破洞里钻进来，刚好照在林熙肉嘟嘟的脸蛋上。

梦里有吃不完的大白兔奶糖。

“林熙！你个懒丫头，太阳都晒***了！”

王秀兰的大嗓门猛地在门口炸开，震得窗户纸都嗡嗡响。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伸过来，没有半点客气，直接揪住了她后衣领。

“赶紧给我起来！”

王秀兰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不耐烦，手上的力道却是轻柔的。

林熙被提溜起来，像只没骨头的小猫，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

她眼睛还闭着，小嘴已经开始熟练地嘟囔。

“娘，再睡一小会儿嘛，就一小会儿。”

“睡睡睡，就知道睡！你看看你悦姐姐，天不亮就帮你二伯母喂鸡去了！”

王秀兰一边数落，一边给她套上那件带补丁的小褂子。

林熙对这些念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一股浓郁的米香味儿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那是小米粥熬到火候的味道，带着粮食特有的甘甜。

她的鼻子用力嗅了嗅。

瞬间，林熙的眼睛就睁开了，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亮得惊人。

什么瞌睡虫，什么大白兔奶糖，全被这股香味儿赶跑了。

“娘，我饿了。”

她手脚并用地爬下炕，自己趿拉上小布鞋，动作麻利得不像刚刚那个赖床的小懒鬼。

王秀兰看着女儿这副馋样，又好气又好笑，在她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出息！”

林熙嘿嘿一笑，也不在意，迈开小短腿就往堂屋跑。

院子里，大房的烟囱冒着烟，二房那边也传来了动静。

林家的早晨，总是这样热闹。

林熙一溜烟冲进堂屋，一眼就看到了灶台边那个精明强干的身影。

“奶！”

她甜甜地喊了一声，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抱住了林老太的腿。

林老太正拿着大木勺在锅里搅和，被她这么一撞，手里的勺子都晃了一下。

她低下头，故作严肃地瞪了孙女一眼。

“毛毛躁躁的，多大的人了。”

林熙才不怕她，仰着小脸，一顿彩虹屁张口就来。

“奶熬的粥是全世界最好喝的粥！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香得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话把林老太哄得嘴角那点伪装的弧度再也绷不住了。

她哼了一声，脸上的皱纹却舒展开了。

“就你嘴甜。”

说话间，二伯母周芸端着一簸箕的野菜走了进来，她身上带着清晨的露水气。

“娘。”

她轻声喊了一句，把簸箕放在了灶台边。

林老.太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连头都没回。

周芸似乎已经习惯了，默默地拿起菜刀，开始在案板上切菜，屋里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林熙的小脑袋瓜还理解不了大人的复杂情绪，但她能感觉到。

这时，六岁的堂姐林悦也小跑着进来了。

“奶奶，娘，鸡喂好了。”

林悦的声音温柔又好听，不像她咋咋呼呼的。

看到林悦，林老太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但依旧算不上热络。

她利索地盛出一碗粥，递给周芸。

“端去吃吧。”

不多不少，就是一平碗。

然后她又给林悦盛了一碗，同样是一平碗。

轮到林熙时，林老太手里的勺子在锅里多搅了半圈，往她碗里堆起了一个尖尖。

“吃吧，小馋猫，多吃点才能长高高。”

林熙抱着自己那碗冒尖的粥，心里美滋滋的。

她一边小口小口地吹着气，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着堂姐林悦。

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只要跟在林悦姐姐身边，总会有好事发生。

上回跟着她去后山，她和姐姐就捡到了一块亮晶晶的黑色小石头，被她当宝贝藏在床头的破洞里。

上上回跟她去河边，一只傻乎乎的饿得快死的鸡就直愣愣撞在了林悦脚边的石头上，被拎回家加了餐。

林熙的直觉告诉她，林悦姐姐是个大宝贝。

所以，今天她也要紧紧跟着林悦姐姐。

她一边盘算着，一边呼噜呼噜地喝着粥，小嘴吃得油光锃亮。

她决定她要当姐姐一辈子的小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