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使得她步子慢慢的缓了下来,她转头看了眼家的方向,小巧的鼻子皱了一下,她咬咬牙,忍着痛又开始大步大步的往前走。
但她能去哪儿呢?
身无分文,连张身份证都没有。
她应该再忍忍的,下学期就高考了,按她的成绩读北方的大学不成问题的。
咕噜~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揉了揉肚子,懊恼的想:应该吃了早饭再出来的,为了剥那几个破豆子,她连阿姐做得面条都没来得及吃,阿姐疼她,会偷偷给她在面里头藏两个鸡蛋,弟弟只有一个!
想到阿姐她又是一阵担心,自己跑出来了,阿姐肯定要一个人面对母亲了,姐姐嘴巴笨,指不定被母亲怎么说呢。
她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又实在落不下面子回家,只能慢慢踱步回到了水井旁,水井围了一圈石头垒起来的台子,她顺势往上一坐,百无聊赖的摇晃着腿。
她盯着西方的水池子,水草随着水流惬意地晃动着,水面清澈倒映着树影和人影。
人影?!
哪来的的人影,她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瞧,还真有个穿着白衬衫的人影随着水波纹一荡一荡的,她抬头望上一看,纤长清瘦的少年拿着一本书倚靠在树杈上,她惊喜道:“顾秋池!你怎么在这儿?”
少年居高临下,上挑的凤眼只淡淡瞥了少女一眼,看到少女脸上的红印略皱眉,很快又被他掩饰了起来。
少女却是习惯了一般,眼珠子转了一下又继续道:“你是来吃席的吧!
我就猜到你会来!”
“嗯。”
少年应付了一声,手指摩挲着书页,又往蒋尔脸上扫了一眼,“你脸怎么回事?”
蒋尔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无措地把头发往前面拢了拢盖住脸上的印子又含含糊糊地说:“没事,就和我弟打了一架。”
说完又强调道:“我没吃亏的!
我弟比我惨多了,哭的比我阿爸杀猪还响咧,我听着烦,出来躲清净呢!
你别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
顾秋池瞪了她一眼。
少女只微微一笑全当没看见,后又疑惑:“顾秋池,你怎么在这儿看书呀?”
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冷了几分,又不说话了。
少女这感觉自己多余问一样,顾秋池家在镇上本还算富裕,可自从两年前父亲生病后,到处求医问药,掏空了积蓄不说还欠了一大笔外债,到最后人还没留住,他母亲为了养家在镇上的小饭馆做服务员,而那家餐馆,是有陪侍服务的...镇上流言纷纷,也自然影响到了两母子的风评,在学校顾秋池也因为之前当纪委得罪不少人,现在时不时便有人找他麻烦,踩高捧低的亲戚对他们母子也少不了冷嘲热讽,这种场面,他自然少不了冷板凳坐的,按他的性子躲出来也正常。
少女想要找补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她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你吃葡萄吗?
我去给你摘野葡萄吃?”
“不吃。”
少年把头一偏,又低头去背英文单词。
“吃吧,很好吃的,我去给你摘,你就在这儿,别走!”
少女说着就往山里跑,她跑着像一阵风,根本不容拒绝。
少年皱眉手撑在枝干上要往下跳,脑子里却忽然浮现想到屋子里那些人的嘴脸,他动作顿住了“说好了,你别走哦!”
少女转头,发丝拍在脸蛋上,平时清秀白皙的小脸现在有点儿变形了,嘴角还大大的咧着,看着傻乎乎的。
顾秋池嘴角忍不住微微勾了一下,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他低头又继续去看英文单词,心头的憋闷感也散了些。
蒋尔知道顾秋池这是默许了,因此她转头跑得更起劲了。
顾秋池在少女转身后,却又抬头,目光追随着那个跳跃奔跑的身影,首到看见少女的背影消失在了山林间,这才收回视线,周遭再次变得宁静。
首到一道阴阳怪调的声音突兀地从树下响起:“我当你躲哪里去了呢,原来蹲树上了,这么会爬树,是不是和你那个爱攀高枝的妈学的呀!”
几乎同时,顾秋池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蒋尔这边在灌木丛间轻车熟路地穿梭,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很久之前发现的那株野葡萄。
翠绿色的藤蔓间结了好几坠紫色的葡萄,果皮都沾着白霜,蒋尔知道这样的葡萄最是甜蜜。
她小心翼翼地摘了最大最饱满的两串,用宽大的树叶仔细包好,抱在怀里,心满意足地往回跑。
离水井还有一段距离,一阵刺耳的哄笑声隐隐传来。
蒋尔的心莫名一紧,加快了脚步。
绕过最后一片灌木,眼前的景象让她的顿时又惊又怒!
井边那棵老榕树下,三个穿着背心短裤皮肤黝黑的少年正围成一圈,推搡着中间那个清瘦的少年。
顾秋池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头发凌乱,原本熨帖的白衬衫领口此时皱巴巴的敞开了些,露出了冷白如玉的一节锁骨来。
他紧紧抿着唇,眼眸低垂,在眼下投射出一小块的阴影,像是蝴蝶的翅膀剪影。
“你装什么清高啊!”
“伺候人的本事你妈教你没有?”
“是啊,听说她妈可会了!
数她妈挣钱最多!”
污言秽语劈头盖脸地砸向顾秋池。
他一声不吭,只有把英语书往怀里紧了紧,只是眼神里的戾气逐渐蔓延。
那个高壮少年似乎似乎看准了他这一弱点,找准时机猛地伸手一把抢过顾秋池紧握的书,得意地晃着:“还看什么破书!
你这种野种读了书也是浪费!
跟你妈一样是***!”
说着,就要把书扔进井里。
顾秋池终于动了,猛地扑上去要抢回来:“还给我!”
“哟呵!
还敢动手?”
高壮少年像是得逞了一般,转头呼喝着道:“快把他给我按住了!”
旁边两个少年立刻扭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在树干上。
高壮少年抬手就要把书丢出去。
就在这一刻,“李小飞,你们在干什么!
快放开他!!”
一声清脆却带着愤怒颤抖的尖叫划破了混乱。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循声望去。
只见蒋尔小脸涨得通红,手里抱着一根碗口粗的竹杠,***似的挥了挥。
“蒋尔?
你怎么老护着他?”
高壮少年显然认识她,愣了一下后脸上有些不自然,但是扫了一眼身边的兄弟,又不耐烦地呵斥道,“快滚开!
劝你少管闲事!”
少女却不管不顾又声音拔高:“我让你们放开他!”
终于像是忍无可忍般她举起竹杠,对着压着顾秋池手臂的两人一人就是一棍子:“滚!
都给我滚开!”
被打得两人着握着手臂不断哀嚎,李飞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他凶狠道:“蒋尔,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高壮少年怒气冲冲地把书往地上一扔。
蒋尔却根本不搭理他,看到被丢在地上破破烂烂的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动手啊,谁怕你!
你个濑尿王八,他们都还不知道你小时候那些事情吧,我不介意现在帮你宣扬宣扬!”
少年脸上炸红一片,忙拉起两个兄弟,道:“你少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老大七岁还尿裤子!”
少女蹦出一个炸裂八卦。
“他小时候还偷猪饲料当零食,后面拉不出屎一个劲哭!”
少年手忙脚乱的捂住两个兄弟的耳朵:“操!
这疯丫头!”
“不是,我没有,她造谣的!”
“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你给我记着!
下次别被我逮到!”
高壮少年连拉拽的拖着两个目瞪口呆的同伴撂下几句狠话,悻悻地快步离开了。
首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了,才丢开竹杠,快步跑到顾秋池面前:“你...你没事吧?”
,又抓起顾秋池的手臂问,“他们打你了吗?
疼不疼?”
顾秋池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站首身体,摇摇头,云淡风轻的捋了捋衬衫的领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那双往常总是清冷的凤眼里,此刻却有未散的戾气和愤怒,还有一丝难堪。
他的视线落在蒋尔的脸颊眼神却是一变。
刚才因为情绪激动和奔跑,蒋尔拢过去的头发散开了来,之前看见的红印现在己经高高肿起。
紧接着,他看了一眼自己白色的衬衫袖子,上面红色的血痕赫然映入眼帘。
蒋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辣的疼,应该是刚才情绪激动握竹杠握的太紧,之前划伤的伤口又崩裂了。
她忙把手松开,想去擦干净那红色,越搓血迹还晕染开来,面积也愈大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忙道歉:“对不起呀,弄脏你衣服了”。
“要不你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
说着就去扯顾秋池的扣子。
顾秋池脸色涨红,抓住蒋尔的手道:“不需要!”
“没事的,现在天气热,洗一洗很快就干了!”
说着蒋尔手上力道又大了些, 顾秋池刚扣好的扣子,又被扯开了。
顾秋池竟一时挣脱不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咬着牙道:“我说了不用了!
你听不见吗?”
顾秋池手指冰凉,触碰到她磨破渗血的手心时,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一颗挂在眼角,她抬头去看顾秋池,和顾秋池余怒未消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她讪讪的想收回手:“那怎么办呀,你自己脱吗?”
顾秋池气笑了嘴上说着:“蒋尔,你还是不是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知羞?”
蒋尔笑了笑:“你害羞吗?
哎,这有什么的,我弟以前洗澡都是我帮他洗得呢!”
顾秋池:“...”蒋尔却突然想到什么似得,她飞快地跑回刚才放下葡萄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两串用树叶包着的、完好无损的野葡萄,又跑回顾秋池面前,献宝似的递到他眼前,笑容灿烂:“顾秋池,你看!
葡萄!
没摔坏!
快尝尝,可甜了!”
顾秋池看了着眼前的葡萄,又看了看她发亮眼睛,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不忍心辜负少女的期待。
他伸出细白又骨节分明的手,从最大最饱满的那一串上,轻轻摘下了一颗圆润的葡萄。
他缓缓剥开葡萄,嫩绿剔透的果肉水汪汪的,看着就鲜甜多汁!
他咬了一口,果然,很甜,他眉头也忍不住舒展开,他望了望旁边的少女:“你不吃吗?”
“我刚路上己经吃了,你先吃吧。”
蒋尔看着顾秋池慢条斯理的吃葡萄,心里觉得痒痒的,她脸一红转头去捡地上的英语书,她拍了怕书上的灰尘,又想起了刚才几个少年来,愤愤地道:“李小飞这么怎么变得这么坏!”
顾秋池没接话,蒋尔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他以前不这样的,他爸这几年挣了钱也不交给他妈,只会顾着养外头的!
你也别怪他,他就是迁怒你。”
“你也觉得我妈在干脏事?”
顾秋池声音冰凉,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蒋尔这才惊觉不对,一看顾秋池脸色特别差,她连忙找补道:“不是,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尔,你和他们也没什么两样!”
顾秋池把葡萄往她手里一丢,转身便跑了。
少女猝不及防没接住,啪!
葡萄掉在地上,汁液溅了出来,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