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章 当年你核验的,忘了?
程敖刚锁好最后一份案卷,木门“吱呀”推开。
不是熟客的轻叩。
他抬头。
是 赵怀安。
这人早年在他律所当过半年小科员,聪明却过于聪明,当年处理城南商户纠纷时,竟想暗地帮商户对手改合同拿好处,被程敖当场拆穿后,没等第二天结算薪水,就卷着铺盖灰溜溜走了。
临走时,他攥着门框放狠话:“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也尝尝下不来台的滋味。”
没成想三年过去,他竟靠着投靠伪政府,混上了法务处的科长,一身藏青色制服穿在身上,眼底的怨毒比当年更甚。
程敖没起身,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赵科长今天来,不是单纯叙旧吧?”
赵怀安扯了扯嘴角,往前挪了两步:“陈敬山、李茂林涉案结异党的案子,特高课让我们法务处协查——他们当年的商户案卷,你这儿应该还存着吧?
我来拿。”
这话一出,程敖心里就有了数。
他慢悠悠把桌上的《伪政府案卷管理条例》往中间推了推。
指尖停在“经办人需持法务处批文调取案卷”那行字上:“要调案卷可以,按规矩,得拿法务处的批文来。”
赵怀安脸色沉了沉,没接条例。
反手把门带上。
“咔嗒”一声,落了门闩。
他把手里的纸往桌上一拍,纸上还盖着‘特高课协查副本’的浅红印章,原来是供词副本。
“批文没有,这是特高课给的供词——你自己看,上面写着‘曾找程敖律师咨询运输法律问题’。”
说这话时,他刻意挺了挺腰。
手指在“特高课”三个字上敲了敲,像是在强调什么:“我们法务处只管核对案卷、查关联记录,审人的事全是特高课来的——你也知道,特高课审人,从没有不招的。”
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程敖的脸,想从上面找到慌乱:“现在供词里提了你,我要是把‘你不配合协查’的情况递回特高课,他们会不会来找你,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了。”
程敖的目光扫过供词副本。
落款处的指印泛着黑红,一看就是逼供时按的。
他心里有数。
赵怀安是想借特高课的名头压他。
可真要是有实据,特高课早自己来了,不会让个法务处科长拿着副本私自来要案卷。
“特高课审了他们三天。”
赵怀安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里带着刻意的阴森。
程敖面上却没露声色:“特高课没当回事,你倒比他们还急?”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叠泛黄的货单副本:“陈敬山去年找我咨询棉布运输关税,李茂林来问囤粮报备——都是正常业务,有货单和咨询记录为证。”
“你看这货单右下角的私章。”
程敖指着模糊的蓝色印记,声音沉了几分,“当年你在法务处当科员,这私章是你专用来核验单据的——盖了章就代表你确认没问题。”
“现在货单跟‘结异党’扯上关系,你当年没查出来,要是被特高课知道,后果你该清楚。”
赵怀安的脸瞬间白了半截。
本想靠特高课的名头逼程敖交案卷,没成想反被揪着“私章核验”的把柄逼到墙角。
“少跟我扯当年的事!”
赵怀安强撑着硬气,伸手想去抢货单:“特高课说了,你不配合,我就能把情况报上去,让他们来带你!”
“确定吗?”
程敖笑了。
从案卷柜里翻出本借调登记册,翻到去年的日期:“去年你借调陈、李的案卷,说要‘补做归档’,却偷偷撕了两页审批记录——这事要是跟‘核验失职’一起捅到特高课,你觉得他们会先带谁?”
赵怀安的手猛地缩了回去。
指尖都在抖。
他哪还敢提“让特高课来带”。
特高课的酷刑连商户都扛不住,自己要是被揪着“失职+毁证”的把柄,怕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程律师。”
赵怀安的声音软了,带着点哀求,“这事咱们私下了行不行?
我不跟特高课提你,你也别跟人说撕记录和货单的事,算我欠你个人情。”
程敖起身。
把货单和登记册收进抽屉:“私下了?
你当年卷走粮商的好处,我没揭发;借调案卷撕记录,我也没上报——现在拿特高课当幌子逼我,真当我好欺负?”
“要么拿着供词副本走,当没来过;要么现在去特高课,把话跟他们说清楚。”
赵怀安咬了咬牙。
盯着程敖的抽屉,又想起特高课审讯室里的惨叫。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再没半分硬气。
抓起桌上的供词副本,拉开门就往外跑。
脚步又急又乱,连门闩都没来得及插。
风灌进来,吹得货单副本哗哗响。
程敖走到窗边。
看着赵怀安的身影跌跌撞撞消失在巷口拐角。
心里沉了下去——陈、李连“咨询法律”这种事都被逼着供出来,说明伪警厅特高课的排查越来越细,连有过关联的普通人都不会放过。
这地方,怕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安全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