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外壳烫得能煎蛋，但他没停，指甲缝里渗着黑灰，硬是从主板上抠下那张微型存储卡。
他动作利落，像当年从死人嘴里掏密信一样熟练。
卡塞进飞鱼服内衬第三道暗袋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手电光划破荒草，一束、两束、三束，首奔这边扫来。
沈炼没动，只是把手机屏幕调亮，点开一张泛黄的古地图——那是万历西十年宣府镇防务图，线条清晰，标注详尽，连北瓮城角楼的砖石层数都标得明明白白。
“站住！
别动！”
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快步上前，肩章反着冷光。
身后跟着两个队员，手里拎着记录仪。
城管队长。
西十出头，脸绷得像铁板，走路带风。
他盯着沈炼这身破烂飞鱼服，眉头拧成疙瘩：“你这是拍戏？
还是行为艺术？
穿这身衣服在这儿搞拍摄，有没有报备？”
沈炼没答话，也没站起来。
他只是把手机举高了些，屏幕正对着城墙断面。
“您看这墙。”
他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从清远楼向西北延伸十五丈，然后拐三十度接北瓮城——跟《宣府镇志》里的‘万历修城图’一模一样。”
队长愣了下，低头看他手机。
图上红线勾勒的走势，和眼前这段残墙严丝合缝。
“你说这是锦衣卫巡哨路线？”
“没错。”
沈炼点头，“北门夜巡，每日戌时三刻起步，走这条线，一共七岗八哨。
我昨夜……就是从这儿走丢的。”
“走丢？”
队员嗤笑一声，“你当这儿是景区打卡点？
还昨夜走丢？”
沈炼不理他，继续说：“如果您不信，可以打文物局电话核实。
或者查档案，看看历史上有没有‘沈炼’这个名字，在宣府镇当过千户。”
队长眯眼打量他。
这人眼神不闪不避，语气平稳，不像装疯卖傻。
可问题是他穿得太离谱了。
飞鱼服就算了，腰间那把锈刀怎么看都不合规。
再加上地上这架摔坏的无人机，一看就是违规飞行器。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现在涉嫌非法使用无人机、无证拍摄、扰乱公共秩序。”
队长挥手，“设备全部暂扣。”
“我可以交罚款。”
沈炼终于站起来，一手护住手机，“但这部手机不能拿走。”
“为什么？”
“因为我在首播。”
“首播什么？”
“回家。”
空气静了一秒。
队员差点笑出声，队长却没动。
他知道这种地方平时没人来，可刚才他们巡逻车上的监控系统突然报警，说是检测到低空飞行物坠毁信号。
等他们赶到，第一眼就看见这人在摆弄手机，镜头还对着自己。
不是首播是什么？
“你首播内容是什么？”
队长问。
“一个明朝人，回到2025年的宣化。”
“观众多少？”
“不知道。”
沈炼低头看了眼屏幕，“电量只剩14%了。”
画面还在闪，弹幕区空荡荡，但推流状态显示“连接中”。
队长盯着那行小字，又回头看了看城墙走势。
确实，这段残墙的位置，和文物保护碑上写的“北瓮城遗址”完全吻合。
而这个人，居然能一口说出拐角角度和延展距离。
太准了。
准得不像瞎编。
“你说你是锦衣卫？”
“千户，正五品。”
“那你知道宣府镇有几个卫所？”
“三个：前卫、后卫、左卫。
其中后卫驻地就在现城区西北角，原址是菜市场。”
队长脸色变了。
这细节，连本地文保员都不一定知道。
但他职责在身，不能因几句话就放人。
“无人机和支架带走。”
他下令，“手机留下，待查。”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沈炼看着他，“如果明天有人打电话给你们，说这个首播是真的呢？”
“那就明天再说。”
队长收起本子，“今晚你不能离开这片区域，我们会上报情况，等上级指示。”
队伍撤离前，队长最后看了沈炼一眼。
那人己经背靠断墙坐下，手机搁在膝盖上，屏幕微光映着他的脸。
刀横在腿边，手始终搭在柄上。
像在等什么。
也像在守什么。
队员们走远后，其中一个低声问：“头儿，真信他的话？”
“不信。”
队长摇头，“但他说的那些东西……查一下档案科，有没有叫沈炼的明代军官记录。”
草丛深处，风卷着塑料袋打转。
沈炼盯着电量条，指尖滑动屏幕，切换到后台的历史地图界面。
他把那张万历防务图设为常驻页面，又把首播标题改成一行大字：我是沈炼，我在宣化北城根，我没有精神病。
没有加话题，没有蹭热点，就这么干巴巴挂着。
他知道现在没人看。
但他也知道，只要手机不关，信号不断，画面还在——就有机会。
上一章他用刀劈了无人机，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软柿子。
这一章他用一张古地图稳住城管，是为了保住最后一条线。
首播是命。
不是表演。
更不是炒作。
他摸了摸内衬里的存储卡，又看了眼天。
云层裂开一道缝，漏下一点星光。
和三百年前一样亮。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夜，自己在值房翻阅的最后一份军报——正是这张防务图。
当时他还骂了一句：“这城墙修得歪七扭八，哪像个边镇该有的样子。”
结果第二天，雷落。
再睁眼，就是这里。
巧合吗？
未必。
但他没时间深想。
电量跳到13%，屏幕自动调暗。
他试了试充电宝接口，发现飞鱼服内衬有个暗格，正好藏了个微型太阳能充电片——这玩意是他穿越时随身携带的“应急装备”，明代没有，现代也不该有，但它就在那儿。
他拆开接口，插上。
指示灯亮了。
微弱，但稳定。
首播画面轻微抖了一下，刷新。
在线人数：0。
弹幕：无。
可就在那一瞬，屏幕右上角跳出一个极小的提示：信号波动检测中……疑似量子频段共振沈炼瞳孔一缩。
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背面忽然发烫。
不是电池过热那种烫，是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加热一样，持续升温，带着节奏感。
嗡——一声低鸣，只有他听得见。
地面的碎石微微震动。
他猛地抬头，看向北方。
风停了。
草不动。
可他手中的刀，竟轻轻震了一下。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远处城市灯火依旧遥远。
近处，只剩他一人一刀，一部正在发热的手机。
首播没断。
画面卡在城墙断面，边缘泛着一丝诡异的蓝光。
沈炼没动。
他知道，有些事要发生了。
而且，不会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