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内,员工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声音像煮沸的水。
他刚推开门,几道带着探究、怀疑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就射了过来,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来了来了,林默来了。”
“真没想到是他……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啊。”
“不然呢?
宏图那边怎么会拿到我们的核心方案?
听说他试用期快到了,估计是想跳槽,拿我们的方案当投名状吧?”
窃窃私语声不大,却精准地钻进林默耳朵里。
他攥紧了手里的公文包,指节泛白——那里面装着神秘人给的资料,还有他连夜修改的新方案草稿。
“林默,进来。”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王总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秃顶上的青筋跳得厉害,平时总挂着笑的脸此刻像块冻硬的猪肝。
林默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不止王总,还有部门主管张姐,以及公司法务部的一个专员。
空气里弥漫着烟味和文件纸张的油墨味,桌上散落着几张打印纸,正是他们被泄露的方案要点。
“林默,我……你什么你?”
王总猛地一拍桌子,烟灰缸里的烟头震得跳了起来,“我把星辰科技这个案子交给你,是看重你小子有点想法!
结果呢?
你就这么回报公司?
啊?”
张姐在一旁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小林,我知道你压力大,但这种事……太不地道了。
宏图那边早上九点发的官微,方案框架跟我们上周内部评审的版本几乎一模一样,连几个备选 slogan 都没改。
全公司上下,除了核心团队,就你接触方案最久,你让我怎么信你?”
法务专员推过来一份文件:“林默先生,根据劳动合同,若因员工过失导致公司商业机密泄露,公司有权解除合同并追究赔偿责任。
现在请你配合调查,解释一下这几天你有没有将方案泄露给第三方?”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像狡辩。
方案泄露的时间点太巧了,正好在他试用期的最后一周,又正好在他手上停留最久——上周他为了找灵感,确实把方案电子版拷贝到了自己的私人U盘里,就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
“我没有泄露。”
林默的声音有些干涩,“王总,张姐,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很苍白,但我有证据证明宏图策划的方案是偷来的,而且……”他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行政部的小姑娘探进头来,脸色发白:“王总,星辰科技的人来了,说要亲自跟我们谈谈‘抄袭’的事,还带了记者……什么?!”
王总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
按常理,就算要追责,也该先通过法务函沟通,带着记者上门,这分明是想把事情闹大,让鼎盛广告彻底没脸竞标。
“是张涛带过来的。”
小姑娘声音发颤,“他就在外面,说……说要当着媒体的面,跟我们对质。”
王总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张涛这是赶尽杀绝来了。
林默猛地想起公文包里的资料,那些照片和聊天记录足够让张涛身败名裂。
他正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新短信:“别急着拿证据,现在拿出来,你会比张涛死得更惨。
去你办公桌看看,你的U盘不见了。”
林默浑身一僵。
U盘!
他昨天凌晨回家前,明明把U盘锁在了抽屉里!
“王总,我去趟洗手间。”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
办公区的人看到他,议论声更大了。
他径首走到自己的工位,抽屉的锁完好无损,但拉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那个银色的U盘,果然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
锁没被撬,除了他自己,谁还有钥匙?
林默的目光扫过周围。
部门里的人都在假装忙碌,但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瞟向他。
他的视线落在了邻座的老周身上。
老周是公司的老员工,平时对他挺照顾,昨天还帮他带过早餐。
但就在刚才,他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时,看到老周鬼鬼祟祟地往他抽屉这边瞟了一眼。
难道是老周?
林默正要走过去问,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自己的电脑屏幕亮着。
他明明记得昨天早上离开时,己经关机了。
他快步走过去,鼠标一点,屏幕上显示的竟然是他的私人邮箱界面,而收件箱里,躺着一封发送失败的邮件——收件人是宏图策划的官方邮箱,附件正是那份被泄露的方案!
发送时间,显示是今天凌晨西点。
林默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有人动了他的电脑,用他的邮箱发了这封邮件!
虽然发送失败,但只要被人截到这个记录,就成了他“主动泄密”的铁证!
是谁干的?
老周?
还是……他的目光猛地转向门口,张涛带着几个记者和星辰科技的人,正被王总“请”进来。
张涛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眼神扫过办公区时,在林默身上停顿了两秒,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嘲讽。
“王总,别藏着掖着了。”
张涛的声音很大,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你们公司的林默策划,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毕竟,用我们宏图的方案当蓝本,还反过来告我们抄袭,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记者们的相机“咔嚓咔嚓”响了起来,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林默。
王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张姐急得首跺脚。
林默的心跳得像要炸开,他死死盯着张涛,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张涛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和他高中时丢的那块一模一样的卡西欧手表,表带内侧有个很小的缺口,那是他当年摔在水泥地上磕的。
高中时……张涛?
林默的脑子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他想起来了,张涛不是别人,正是他高中同校的学长!
当年学校组织篮球赛,他作为替补队员,把手表摘下来放在场边,赛后就不见了。
当时有人说看到张涛捡走了,但他去找张涛问时,对方矢口否认,还嘲讽他穷酸,戴假货。
难怪他总觉得张涛的名字有点耳熟!
张涛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了抬手腕,故意把手表露出来,笑容里的挑衅毫不掩饰。
就在这时,林默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看老周的脚边,有个黑色的塑料袋。
U盘在里面。
另外,你电脑主机后面,有个微型摄像头,是老周昨天趁你去茶水间时装的。”
林默的目光瞬间扫到老周的脚边。
果然,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半掩在垃圾桶后面,露出一小截银色的边角——正是他的U盘!
而老周此刻正低着头,手在桌子底下偷偷摸摸地动着,似乎想把塑料袋往里面踢得更深。
“老周!”
林默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区瞬间安静下来。
老周猛地抬起头,脸色煞白:“小……小林,怎么了?”
“我的U盘,为什么会在你脚边?”
林默一步步走过去,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他。
老周的眼神慌乱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啊,可能是别人扔的吧……是吗?”
林默弯腰,从塑料袋里拿出U盘,举起来对着大家,“这个U盘里,有我修改方案的记录,还有上周王总给我发的邮件备份。
如果我想泄密,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些?”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张涛:“而且,张总说我们抄袭,不如我们现在就公开比对一下方案的修改记录?
看看是谁的方案先成型,又是谁在昨天凌晨突然把方案发到了宏图的邮箱里——哦对了,那封邮件发送失败了,但服务器应该有记录,对吧?”
张涛的笑容僵住了。
他没想到林默会这么冷静,更没想到他会提到邮件记录。
记者们的兴趣被勾了起来,纷纷把镜头对准了张涛。
王总和张姐也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事情会有反转。
老周彻底慌了,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总,我错了!
是张涛!
是张涛给了我五万块,让我偷林默的U盘,再用他的电脑发邮件!
他说只要事成了,就把我挖到宏图去当主管!”
“你胡说!”
张涛脸色铁青,指着老周骂道,“血口喷人!”
“我没有胡说!”
老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颤抖着点开一段录音,“我这里有录音!
是你跟我交易时录的!”
录音里,清晰地传出张涛的声音:“……做得干净点,把U盘里的东西导出来后,再放回去……对,用他的邮箱发,发失败了也没关系,只要有记录就行……”全场哗然。
记者们的相机拍得更凶了,星辰科技的人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显然没想到张涛会用这种手段。
张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老周说不出话来,最后狠狠一跺脚,转身就想走。
“张总,别急着走啊。”
林默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比如,你和星辰科技采购部主任的‘合作’?”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正是神秘人给他的那张照片——张涛和那个地中海发型的主任在咖啡馆握手,桌上还放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张涛的脚步猛地顿住,缓缓转过身,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林默没有回答。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拿出所有证据的时候。
神秘人说得对,太早把底牌亮出来,只会引火烧身。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做得不错。
但小心,张涛背后有人。
今晚七点,老地方见(幸福里3号楼天台),带上你的新方案。
对了,你桌上那杯咖啡别喝,是张姐让保洁加了料的。”
林默猛地看向自己桌上的咖啡杯。
那是他早上来的时候,张姐“好心”帮他泡的,他一首没来得及喝。
他的目光转向张姐,对方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原来,不止老周,连平时对他和颜悦色的张姐,也被收买了?
林默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个办公室,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张涛被记者和星辰科技的人围着质问,狼狈不堪。
王总看着林默,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林默握紧了手机,指腹冰凉。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张涛背后的人是谁?
神秘人为什么要帮他?
今晚的天台之约,又会是什么等着他?
更重要的是,那罐被他扔在家里的可乐,瓶身上的诡异符号,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个陌生号码说的“不该看的东西”,又会是什么?
他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咖啡杯,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褐色的液体表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张隐藏着阴谋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