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蜷缩在角落的居民惊恐地抬起头，麻木的眼神被慌乱取代。
共鸣城的巡逻队，对于“回声据点”这样的小型幸存者聚落来说，代表着绝对的力量、秩序，以及不可预测的危险。
他们通常只会出现在主要贸易路线或资源点附近，这次突然到访这个偏僻角落，绝非吉兆。
云寂后背的伤口似乎因为紧张而更加刺痛，那股寒意像小虫子一样往骨髓里钻。
他和老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
“稳住，”老马低声对掩体内的所有人说，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像一块定心石，“都别乱动，别出声。
云寂，你跟我来。”
他快速将云寂带回来的背包塞进一个隐蔽的角落，用杂物盖好，然后示意云寂站到人群靠后的位置，尽量不引人注目。
老马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物，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谦卑而警惕的表情，走向掩体入口。
他刚打开铁皮门，几个身影就堵住了门口的光线。
为首者是一名身材高大、穿着制式灰蓝色防护服的男子，头盔夹在腋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带着一道疤痕的脸，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掩体内的情况。
他胸前有一个显眼的徽章——一座钟楼的简化图案，这正是共鸣城的标志。
他身后跟着西名同样装束的队员，手持着带有回响共振模块的武器，枪口虽未抬起，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己经弥漫开来。
“这里是回声据点？”
为首的男人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冷淡和不容置疑。
“是，长官。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马库斯，大家叫我老马。”
老马微微躬身，语气恭敬，“不知共鸣城的各位长官到来，有失远迎。
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疤痕脸男人的目光越过老马，在掩体内寥寥数人身上扫过，最后在背后衣物破损、脸色苍白的云寂身上停留了一瞬，但很快又移开。
“我是巡逻队第三小队队长，代号‘黑隼’。
我们接到指令，巡查这片区域，追查一伙流窜的回响海盗，同时……监测异常回响波动。”
回响海盗？
异常回响波动？
老马心中疑窦丛生，但脸上不动声色：“长官辛苦了。
我们这边一向偏僻，最近除了偶尔有小股静默兽路过，没发现海盗的踪迹。
至于异常回响……”他摇了摇头，“我们据点能力有限，对回响的监测很粗糙，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黑隼不置可否，他向前走了几步，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这寂静的掩体内显得格外刺耳。
他的目光仔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堆积的物资，简陋的设备，以及那些面带恐惧的居民。
“据点的生存，依赖回响能量。
你们的收集器，效率似乎不高。”
黑隼的目光落在了掩体角落一个嗡嗡作响、散发着不稳定微光的旧设备上。
那是据点的生命线，一台老马拼凑起来的回响收集器，勉强为据点提供照明和基本的水过滤功能。
“是，是，长官明鉴。”
老马连忙点头，“都是些旧世界捡来的破烂拼凑的，能维持就不错了，不敢奢求效率。”
黑隼没有接话，而是走到了云寂面前，停下。
他比云寂高半个头，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
“你受伤了。”
他的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
云寂感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对方的视线，尽量让声音平稳：“是，长官。
外出搜寻物资时，遇到了回响幽灵。”
“在哪里？”
黑隼追问。
“北边，旧歌剧院的废墟。”
云寂如实回答，他知道在这种经验丰富的巡逻队员面前撒谎是愚蠢的。
“一个人？”
黑隼的眉毛微微挑起，似乎有些意外。
独自进入那种规模的废墟，还能从回响幽灵手下带伤逃脱，对于一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幸存者来说，并不寻常。
“是的。”
云寂简短地回答，不愿多说。
黑隼的目光在云寂浅灰色的瞳孔上停留了片刻，那双眼睛里的警惕和与年龄不符的冷静，让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但他没有继续追问伤势，而是换了个问题：“最近，在这附近，有没有听到或者……感觉到什么不寻常的‘声音’？
比如，类似钟声的回响？”
来了！
云寂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冲出喉咙。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脸上维持着困惑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恐惧：“钟声？
长官，您说笑了。
除了静默兽的动静和偶尔的回响噪音，这里安静得能让人发疯。
要是能听到钟声，那肯定是共鸣城的福音传过来了。”
他最后一句带上了几分卑微的奉承。
黑隼盯着他，眼神锐利，仿佛要剖开他的头颅，首接读取他的思想。
掩体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几乎消失了。
云寂能感觉到老马和其他人投来的担忧目光。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最终，黑隼似乎没有发现破绽，他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老马：“看好你们的人。
最近不太平，那些‘无声朝圣者’的疯子活动越来越频繁，还有一些不明势力的探子也在活动。
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向最近的共鸣城哨所报告。”
“是，是，一定，一定报告。”
老马连连答应。
黑隼不再多言，打了个手势，带着队员转身离开了掩体。
沉重的铁皮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灰白的光线，也仿佛隔绝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掩体内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几个体弱的人甚至瘫软在地。
但老马和云寂的脸色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们不是来找什么海盗的。”
老马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着那支小队在据点内例行公事般地巡视了几圈后，朝着北方，也就是歌剧院的方向离去，声音低沉。
“他们是冲着那个‘声音’来的。”
云寂肯定地说，后背的寒意更重了。
共鸣城显然也监测到了什么，甚至派出了巡逻队专门巡查。
那句“倾听最后的钟声”，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竟然能引起共鸣城如此迅速的关注？
“小子，”老马转过身，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捡回来的那个盒子，还有你听到的声音，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麻烦。
共鸣城的人鼻子比静默兽还灵，他们既然注意到了这里，就不会轻易放手。”
云寂默然。
他摸了摸怀里那个硬邦邦的金属盒轮廓，原本以为的收获，此刻却像一块烫手的山芋。
而脑海深处，那句低语仿佛再次隐隐回荡。
钟声……共鸣城……这一切，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正将他这个小小的拾荒者，拉向一个巨大而危险的漩涡。
回声据点短暂的平静，似乎就要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