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水下的眼睛我出生在一条永不干涸的河边。那条河叫“沉水”，
据说它能记住每一个死者的名字。我爷爷说，我们沅家不是普通人，是“守宅人”。
“守的不是房子，是河底下的东西。”我小时候不懂，直到我七岁那年，
第一次看见水下的眼睛。那天是七月半，鬼门关。我娘不让我出门，说“它们”会回来。
我偷偷跑到河边，想放一盏荷花灯。可我刚蹲下，就看见水面下，有一双眼睛在看我。
不是鱼，不是人。是鳖。一只比人还大的老鳖，壳上长满了青苔，像一座沉船的甲板。
它的眼睛是金色的，竖瞳，像蛇。它没有动，只是看着我。我吓得跌坐在地，灯也翻了。
第二天，我发了高烧，烧了七天。我爷爷说：“它选中你了。
”---### 第二章：爷爷的尸体我醒来的时候，天是灰的。不是阴天，
是那种被水浸透的灰，像河底的石头。我娘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黑剪刀，
刀刃上缠着红线。她没说话，只是把我手指剪开了。血滴进一只青花瓷碗，
碗里是**沉水河的河水。“喝。”她说。我喝了。味道像铁锈+淤泥+死人头发。
我吐了出来。她打了我一巴掌。“你看见了它，就得喝它的水，不然它会来找你。
”我问：“它到底是谁？”她沉默了很久，说：“它是我们家的债主。”---三天后，
爷爷死了。死得很怪。他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面朝大河。睁着眼，嘴角带笑。
手里握着一把铜钥匙，钥匙上刻着一只鳖。他的影子不见了。阳光从窗户照进来，
照在他脚下——没有影子。我爹说：“他替我们还了债。”我不明白。直到那天晚上，
我偷偷打开爷爷的手掌。那把铜钥匙，自己动了。它像一条铜蛇，扭动着，指向了后院的井。
---我去了井边。井是封死的，上面压着青石板，石板上刻着符咒。
我从小就被告知：不许靠近那口井。可钥匙在我手心里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炭。
我搬开了石板。井里没有水。只有一条向下的石阶，湿漉漉的，长满青苔。我走了下去。
---井底是一扇门。铜门，门上刻着一只巨大的鳖，它的眼睛是空的，像两个黑窟窿。
我把钥匙插进去。门开了。---门后是一间祠堂。不是我们家的祠堂。是它的。
供桌上摆着一排灵位，
守宅人：沅水娘沅家第三代守宅人：沅沉舟……沅家第十七代守宅人：沅阿沅这是我的名字。
我还没死。灵位前摆着一只黑木盆，盆里是河水，水面上浮着一只小鳖。它抬起头，看着我。
开口说话：“你终于来了。”---我想逃。可我的影子被钉在地上。它自己动了。
影子爬上了供桌，拿起了笔，在灵位上画了一个圈。圈住了我的名字。然后它回头看我，
笑了。那是我爷爷的笑。---我昏了过去。醒来时，我躺在自己床上，手指被割开，
血滴在一只鳖壳上。我娘坐在床边，哭得像疯了一样。“你签了。”“签了什么？
”“守宅契。”---从那天起，我不再做梦。我只做梦。梦里，我沉在水底，不能呼吸，
却不会死。我看见无数具尸体，被铁链锁在河床上，他们的脸都在看我。其中一张，
是我爷爷。他张嘴说话，吐出一串气泡：“别信它。”“它不是你祖宗。”“它是吃人的。
”---我醒来时，嘴里有泥。指甲缝里全是青苔。我跑到河边，想洗掉。可河水不反光。
我蹲下去，看见水下的眼睛。不是一只。是无数只。都在看我。
---第三章：鳖皮嫁衣我醒来时，天还没亮，屋里却点着红灯笼。灯笼挂在房梁上，
像两只滴血的眼睛。我娘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件嫁衣。不是红的。是墨绿色的，
带着鳞片的光。“换上。”她说。我摸了一下，冰凉，像死人的皮。“这是什么？
”鳖皮缝的。”我一阵恶心。她看着我，眼神陌生，像在看祭品。“今晚，你出嫁。
”---我爹不在。我哥也不在。整个院子，只有我和我娘。她给我梳头，梳得很用力，
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别动。”“嫁给谁？”她没回答，只是用红线把我的手指绑在一起。
“这样，你就**跑不了**。”---黄昏时，她们来了。四个女人，脸涂得雪白，
嘴唇漆黑。她们抬着轿子，轿子不是红的，是黑的，像棺材。轿帘上绣着一只鳖，
眼睛是金线绣的，会动。她们不说话，只是笑，嘴角裂到耳根。我娘把我推上轿子。“去吧，
别回头。”我想喊，可喉咙里全是泥。---轿子没有走陆路。她们抬着我，下了井。
就是那口封死的井。石阶湿得发滑，灯笼照不亮前路。我听见水声，像无数张嘴在呼吸。
---井底，是河。不是地下河，是沉水河的主脉。她们把我放进船里，船是骨头做的，
轻得像纸。船头摆着灵位，写着：沅阿沅之夫：鳖王我笑了。笑得像疯了一样。
---船自己动了。水流逆流而上，像被什么牵着。水底有灯，一盏一盏，漂着。
我看见了人影，站在水里，脸贴着脸，看着我。他们的眼睛被挖了，嘴巴张得很大，
像在唱歌。---船停了。面前是一扇门，铜门，和梦里的一模一样。门自己开了。里面，
是祠堂。但不一样了。灵位全倒了，供桌翻了，黑木盆碎了。那只小鳖，长大了。
它像人一样站着，穿着新郎服，头戴乌纱。它的脸，是我爷爷的脸。---它向我伸手。
“你来晚了。”我想跑，可嫁衣粘在我皮肤上，像长出来的一样。它走过来，
每一步都在滴水。“你娘把你卖给我了。”“换她不死。”我摇头。“我不信。”它笑了，
嘴裂到脖子根，舌头是鳖的舌头，分叉的。“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它一指，供桌下，
一排尸体，全都穿着嫁衣，脸被剥了皮。她们都叫沅阿沅。---我疯了。我撕嫁衣，
皮一起撕下来，血顺着腿流进河里。水沸腾了，像油锅。那些无脸尸体，全站起来了，
向我走来。它们齐声说：“别嫁他。”“跑。”---我跳河。水像刀，割开我的皮，
我的影子。我沉下去，沉到最底。我看见一只巨大的鳖，像山一样大，背上有座庙。庙里，
供着我爷爷的真尸体，不是人皮，是骨。他睁开眼，对我说：“杀了他。”“用你的血。
”---我醒来时，在自家床上。嫁衣不见了，手指上的红线断了。我娘坐在门口，
头发全白，像一夜老了三十岁。她看着我，眼神空洞：“你逃掉了。”“可它还会再来。
”“七天之后。”“你怀了它的种。”---第四章：鳖胎我醒来时，天是青的。不是天亮，
是天被水浸过，发霉的青。我躺在床板上，手脚被红绳捆住，像待宰的牲口。
我娘坐在门槛上，背对我，嘴里念着什么。我喊她，她不回头。我动了下，
肚子发出“咕”一声。不是饿。是里面有什么在翻身。---我低头。肚皮鼓得像怀胎六月，
皮肤透明，能看见血管。血管不是红色，是墨绿的，像水草。我伸手摸，里面踢了我一下。
不是脚，是爪子。---我娘端来一碗黑水。水面浮着一层灰，像烧完的纸灰。“喝了。
”她说。“这是什么？”“化胎水。”我摇头。她掐住我下巴，灌进去。水像活的，
自己往喉咙里钻，钻进肚子，里面发出一声笑。---夜里，我梦见自己站在水里。
肚子裂开，爬出一只小鳖，脸是我的脸。它叫我娘。我想掐死它，可它钻进我嘴里，
把我反吞了。我醒来时，嘴里全是泥，指甲缝里全是鳞片。---第七天，我爹回来了。
不是活人。是尸体。被水泡胀，眼睛没了，嘴张得很大，像死前在喊。他直挺挺地走进屋，
站在我床前。没有影子。他低头看我，肚子“咕”地一声，回应我**。我娘跪下来，
磕头：“债已还，人归你。”---我爹伸手进我肚子。没有血，没有皮，像伸进水里。
他掏出一枚蛋，墨绿色，壳上长着人脸。我尖叫，绳子断了，我滚下床，往外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