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决绝抽身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泻而下，
映照着“霁月轩”包厢内精致的餐具和一张张带着微妙笑意的面孔。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酒气，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等着看戏的期待。我，云晚，
坐在主位秦煜的身边，姿态是我精心揣摩了三年，属于“林清妍”的温婉优雅。
腰背挺得笔直，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不过分热络的笑。桌上摆着的，
是秦煜“最喜欢”的几道菜，每一道都精准地符合林清妍的喜好和口味——清淡，精致，
不带一丝烟火气。“要我说，还是清妍厉害，一回国就被维纳斯艺术中心聘为策展顾问，
这可是业内多少人挤破头都够不到的位置。”周少晃着杯中的红酒，语气夸张，
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我。“是啊，清妍姐的气质，那是从小熏陶出来的，
一般人可真学不来。”旁边立刻有人附和，眼神里的揶揄几乎不加掩饰。
林清妍就坐在秦煜的另一侧，穿着一身简约却不失格调的白色套装，脖颈纤细，笑容得体。
她微微嗔怪地看了周少一眼：“就你话多。”语气亲昵，带着久别重逢的熟稔。秦煜没说话，
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视线落在林清妍身上，那种专注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柔和的眸光，
是我这三年来费尽心思也未能真正触及的。他的朋友们，包括周少，都心知肚明，我云晚，
不过是正主缺席时，一个聊以慰藉的、拙劣的仿品。“云晚，”周少终于将话头引向我，
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你这香菇菜心火候把握得是不错，
不过清妍最爱的是里面加一点松茸提鲜，那滋味，啧，你回头还得再琢磨琢磨。
”“可不是嘛，还有这插花，清妍喜欢的是错落有致的天鹅颈百合，这种规规矩矩的玫瑰，
还是少了点味道。”一句接一句，像细密的针，扎在我早已麻木的感官上。若是从前，
我心底会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然后更加努力地去记下每一个细节，
试图让自己更像“她”一点，以求秦煜能多看我一眼。但现在……我轻轻放下筷子，
象牙白的筷枕发出细微的磕碰声。脑中有个冰冷的声音在回响，
像某种古老的钟鸣：道心淬炼，九十九。还差最后一步。我抬起头，
目光平静地掠过周少那副得意的嘴脸，掠过其他看客们幸灾乐祸的眼神，最后，
定格在秦煜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微微蹙眉，带着一贯的不耐。
“都少说两句。”他沉声道，与其说是维护我，不如说是厌倦了这种吵闹。
林清妍适时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抬手轻轻按了按秦煜的手臂：“阿煜，他们开玩笑的。
” 那动作自然无比，彰显着无人能替代的亲昵。就是此刻了。
心底最后一丝因三年时光而产生的、微不足道的滞涩感，在这一按之下，彻底消弭无踪。
炉鼎已沸，道心将成。我缓缓地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却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因为这不属于“林清妍”，也不属于那个他们认知里温顺隐忍的“云晚”。“云晚？
”秦煜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带着警告。我没看他，而是从随身那个看似不起眼，
实则内衬以冰蚕丝勾勒着聚灵阵的手拿包里，取出了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纸张普通，
但上面的字迹，却蕴含着我一缕无形的神念，足以让它在被展开时，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啪——”一声轻响，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包厢里，却清晰得有些刺耳。我将那份文件，
拍在了秦煜面前的桌面上，正好压在那道他几乎没动过的香菇菜心旁边。“秦先生，
”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林小姐既然已经回国，我想，我们之间的协议，可以提前终止了。”秦煜愣住了，
周少等人也愣住了，连林清妍完美的笑容都出现了一丝裂痕。“你发什么疯？
”秦煜的脸色沉了下来，眸色阴鸷。“没疯，只是按合同办事。”我抬手指了指那份文件，
“这是《替身服务协议》的复印件，附件一详细罗列了三年来的服务内容、时长，
以及根据您要求进行的各项‘模仿度’提升所产生的额外费用。尾款，请您在三个工作日内，
结清。”“协议？服务费？”周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我对秦煜说，“阿煜，
你这小雀儿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说，学清妍学得走火入魔了？”秦煜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锐利得像要在我身上剜出两个洞。他大概以为，
这是我为了吸引他注意而玩的又一种新把戏，一种更出格、更不懂事的手段。“云晚，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把东西收起来，给我坐下。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轻轻笑了，不是模仿林清妍那种含蓄的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明和嘲弄。
“丢人现眼？”我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秦先生，
花钱购买情感替代服务的是您，白纸黑字签订协议的是您，现在正主归来，我按约拿钱走人，
天经地义。丢人的，怎么会是我呢？”我拿起手包，不再看他们精彩纷呈的脸色。
震惊、愤怒、鄙夷、难以置信……种种情绪，皆如浮云过眼，
成了我道心圆满前最后一丝淬炼的火苗。就在我转身欲走的瞬间，秦煜猛地站起来，
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他眼底翻涌着被冒犯的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云晚，离开我，你算什么？
你以为你还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别天真了！你会一无所有！
”他试图用他惯常的威压和掌控来碾碎我这份突如其来的“叛逆”。我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因暴怒而微微扭曲的英俊面孔，看着他眼中那个渺小、却不再柔弱的倒影。就在这时，
我手包里的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发出幽微的蓝光。我没有挣脱他的手，只是用另一只手，
从容地按下了接听键，并且，点了公放。一个沉稳、略带口音，
却在全球金融界如雷贯耳的声音，通过手机清晰地传遍了落针可闻的包厢：“云女士，
您关于亚太区新能源基金的策划案，董事会已全票通过。首期五十亿美元的资金，
随时听候您的调遣。很荣幸能与您合作。”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周少张着的嘴忘了合上，刚才还在帮腔的几人表情僵在脸上。林清妍的优雅笑容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秦煜抓着我手腕的力道，一点点松懈，
他眼中的怒火被巨大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取代，那表情，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我微微用力，
挣开了他的钳制。对着手机那头，用流利的英文淡然回应：“好的，辛苦了，
细节等我回去敲定。”挂断电话，我迎上秦煜彻底失神的目光，
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冰冷的弧度。“秦先生，正式介绍一下，”我的目光扫过全场，
最后落回他惨白的脸上，“电话那头，是我的新合伙人，或者说……投资人之一。
”“至于离开你会不会一无所有……”我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羽翼拂过，却带着千钧之力，
“不劳费心。”说完，我不再有任何留恋，转身，踩着平稳的步伐，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走出了这个囚困了我三年，也成就了我“无情道”的牢笼。身后，是即将崩塌的旧世界，
和她们认知中，那个永远温顺的“云晚”。而我，迈向的是属于我的、海阔天空的新生。
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所有的喧嚣与不堪。道心淬炼，圆满。
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威严。功法，大成了。
第二幕：诛心之局 · 狩猎开始离开“霁月轩”的那晚，
我没有回那座被秦煜当作“金丝雀笼”的豪华公寓，
而是直接入住了本市最顶级的半岛酒店顶楼套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俯瞰脚下璀璨如星河的城市夜景，我清晰地感受到，
体内那股冰冷的力量正在经脉中欢快地奔流、壮大。无情道心，已成。
昔日需要刻意维持的“模仿”，需要小心翼翼收敛的棱角，此刻尽数舒展。我不再是云晚，
也不再需要是“林清妍”，我只是我自己——一个刚刚完成关键蜕变的、真正的修道者。
而秦煜，我最重要的那个“炉鼎”，显然正在为我功法的最终稳固，燃烧着他最后的价值。
第一场火：崩塌的序曲在我离开的第二天夜里，盘膝坐在套房内运转周天的我，
神识微微一动。一幅清晰的画面传入脑海——那是公寓门口的监控一个我早已遗忘，
却在此刻因灵力波动而激活的小玩意儿。秦煜站在门口。
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秦氏总裁。他头发凌乱，眼底布满红丝，
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歪斜。他先是用力拍门，
声音嘶哑地喊我的名字：“云晚！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回应他的，只有空寂。
他不甘心地输入密码，错误；尝试指纹，失效。我切断了一切权限，干净利落。最终，
他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缓缓滑坐在地上。
监控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他将脸埋进掌心，肩膀微微耸动。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猛地起身，冲进旁边的储物间——那里存放着一些我“遗弃”的旧物。他翻找着，
动作粗暴而急切，最后，竟真的让他找出了一件我早已忘记的旧睡衣，
一件柔软的、带着淡淡薰衣草洗衣液味道的普通棉质睡衣。他像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
将脸深深埋进那件衣服里，贪婪地呼吸着上面几乎已经消散殆尽的气息。那副样子，狼狈，
可怜，又带着一种近乎疯魔的执拗。神识收回，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多可笑。
拥有时不珍惜，失去了，却连一点残留的气息都视若珍宝。这，只是开始。
第二场火：拍卖会上的惊雷一周后，苏富比亚洲区秋季拍卖会预展。
我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墨绿色丝绒长裙，颈间没有任何累赘的饰品，
只在耳垂点缀了两颗净度极高的祖母绿。没有模仿谁，我只是我自己，从容，清冷，
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在众人或惊艳、或探究的目光中，
挽着一位银发矍铄的老者——刚才电话里的“新合伙人”之一，洛克菲勒家族的资深顾问，
大卫·洛克菲勒先生——的手臂，步入会场。几乎是立刻，我就感受到了几道灼热的视线。
秦煜坐在前排，身边是盛装打扮、努力维持着优雅的林清妍。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在看到我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拍卖图录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周少和他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也坐在不远处，看到我时，先是一愣，
随即交换着难以置信又带着几分轻佻的眼神。周少更是整理了一下领带，
似乎想找机会过来搭讪。我视若无睹，与大卫先生低声交谈着，
专注于今晚的目标——一条名为“星空之泪”的古董蓝宝石项链。它并非今晚最昂贵的拍品，
但它的设计，恰好与我正在构思的一个聚灵阵的阵眼所需形态吻合。
拍卖师介绍到“星空之泪”时，竞价开始。几轮举牌后，价格攀升至八百万。
周少为了在林清妍面前表现，或者说，是为了挑衅我，懒洋洋地举牌：“一千万。
”我眼皮都没抬，直接举牌：“两千万。”全场微微一静。翻倍加价，这是志在必得的信号，
也是一种实力的宣告。周少脸色变了变，看了秦煜一眼。秦煜死死盯着我，眸色深沉如墨，
他猛地举牌：“两千五百万！”“三千万。”我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三千五百万！”秦煜几乎是咬着牙喊出来的，额角青筋隐现。
他旁边的林清妍轻轻拉了他的袖子一下，却被他无视。他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向我，
向全场证明，他秦煜，依然拥有着我无法抗衡的财力，依然能掌控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