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秒针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眼前昏黑，远处家属楼的灯光透进来，

她看见同学们乱糟糟的课桌。刘茉拍开电灯，抬头一看时钟，已经是十一点半，

她昨晚没睡好，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没忍住眯了一会，没想到一觉睡到了现在。

虫子吱吱地叫，教学楼里落针可闻，她有点害怕，麻利地收拾好东西，

揣好明天要用的小纸条，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教室。高二13班在三楼中间的位置，楼道很长，

她噔噔地跑着，拐到楼梯口，她隐约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噔噔噔、噔噔噔！

”那是一阵朝她极速逼来的跑步声。她汗毛倒立，来不及思考，

过往十几年看过的恐怖片一股脑涌了上来，她疯了似的冲下楼梯，下到一二楼的交界处，

她听见一声大叫：“刘茉！”一个很熟悉的男声，是班里的某个同学，她松了口气，

脚步放缓，抚着尚未平息的心脏，问：“怎么了？”“没什么。”他似乎在下楼，

脚步一顿一顿的，“我怕打扰你睡觉，就在隔壁班学习呢，想着等你醒了一起走，

没想到你这么能睡。”他声音带了点笑，刘茉陪笑一声，有点疑惑，

他们班是整个高二最差的班，除了自己这个班级第一，

她还没见过13班里有第二个爱学习的人。不过这个人的声音确实耳熟，

但她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这挺正常的，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

班里的同学都不跟她说话了。这个人居然还愿意理她，刘茉心里暖暖的，“谢谢你！

”听脚步，那人已经走到二楼了，她身后是一扇大窗，月光正落在她头顶，

她看见他瘦长的半个影子，青春期的少女忽然担心自己在顶光下崎岖的面庞，

她垂眸道：“我先走了！”说完不等回应，她就噔噔地跑出了教学楼。王澄明趴在栏杆上，

看着她跳跃的背影歪了歪脑袋，“晚安！”他轻笑。安保大爷已经把大门关上了，

刘茉踮脚朝那边望望，最后还是爬上围墙翻出了学校。走过小半条街，拐进一个老旧的小区，

直行五十米，她走进其中一幢楼，昏黄的声控灯在她放轻的脚步里忽明忽暗，

她翻出随身携带的钥匙，爸妈已经出去上夜班了，桌上摆着饭菜，她没什么胃口，

洗漱一番匆匆上了床。次日五点四十一分，闹钟准时响起，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穿上校服，

收拾一番走出家门。东方朝阳灿烂，她却无心欣赏，半睁着眼走进操场中自己的队伍，

拿出纸条浑浑噩噩地看起来，她忽然想起昨晚的人，

于是竖起耳朵去听队伍后方男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可惜，她并没找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哨响，

她走进跑道。六点整，跑过一圈的刘茉红着脸走进教室，来到倒数第二排靠墙的位置坐好，

她随手把水杯放在邻桌上，没人愿意跟她坐同桌，两张桌子都是她的。

虽说一个人占两个地方很好，可班里六十个人都成双入对，只有她孤零零的。她故作轻松，

掏出练习册看起来。“不要把你的东西放在我的桌子上。

”秦思思扇着纸扇子把水杯送到她桌上，然后一***在她旁边坐下，

望着黑板上的阅读任务发呆。刘茉瞪大眼睛望着她，后者狐疑：“你怎么了？

”“你、你不是坐在——”身后传来哗哗的声音，她寻声望去，

一个高瘦的寸头男生把头埋在桌堂里翻着什么，时不时掏出两张成团的测试卷。

“你——”听到她的声音，那男生抬起头来，目光清亮，朝她嘿嘿一笑，“我怎么了？

”白炽灯刺目，眼前的男生帅气明朗，刘茉却如坠冰窟，“王、王澄明？！”“嗯。

”他笑着点点头，黑眸盯着她，“怎么了？”那是高一下学期的事情。临近寒假，

下了一场大雪，操场上的雪堆到了脚踝。学生们格外兴奋，

操场上是数不清的人头和难有的开怀大笑。秦思思瞥着王澄明，眼见他跟几个朋友冲上操场，

她也急忙拉着刘茉赶下楼去。刘茉站在一旁，

看着她抓起一个雪球状似不经意地砸到王澄明身上。王澄明嘿嘿一笑，

抓起两个球丢到她们身上，刘茉不甘示弱，抓起一团碎雪朝他扔去。破了洞的手套渗进雪水，

她皱眉脱下手套，王澄明走到她跟前，脱下一只递到她手里。“谢谢啊。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事。”他挠挠头。预备铃响起，大家涌进楼道，

楼梯口结了亮晶晶的一层冰，刘茉和秦思思互相搀扶着，

秦思思无意间看见那只大了许多的黑色手套，松开了拉着刘茉的手。刘茉脚下不稳，

就要摔下去。“***——”她惊呼一声，被谁稳稳托住，抬头去看，却是王澄明。

他长得帅气温柔，性格也和善，特招女孩子喜欢，平日里喜欢做点力所能及的善事，

却又能把握好分寸，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中央空调，唯独对刘茉，他可谓是事事上心。

“谢谢啊。”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脸冻得通红。“嗯。”他轻声应下，跟在她身后。

秦思思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她的手，人流将她们冲散，她看见她扎着马尾的背影。

上课铃也响了，她跟在几个同学身后冲进教室，班主任抱着数学书，本想说什么，

看见她和王澄明，叹了口气，“再好玩也不能迟到啊。”她连连点头，来到秦思思身旁坐好，

边拿书边说：“你怎么走那么快。”秦思思埋头计算一道数学题，没有理她。

她隐约知道她在为王澄明的事情生气，看看老师，她叹了口气，决定下课跟她解释。

班主任双手放在讲台，目光落在王澄明和刘茉身上，“班里有个奖学金名额，就按成绩来啊。

”她晃着成绩单，“刘茉虽然成绩也不错，但得第一次数没有王澄明多，

这个名额就给王澄明了。”她看看刘茉，后者点点头。“行，上课吧。”那天是周五，

班主任的课是最后一节，上完就可以放学回家了。秦思思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她，

待刘茉收好东西，她已经一声不吭地跑没影了。她轻啧了一声，追是追不上了，

只好赶快回家给她发个消息，背着书包冲到校门口，住宿生的家长们纷纷赶在门前等着孩子。

保安厉声呵斥，开出一条道路，刘茉被人流裹挟着向前，额头撞上一个人的后背，她抬头，

又是王澄明。他温和一笑，“好巧啊。”秦思思站在他身旁，目不斜视。天色昏黑，

两侧是急躁的家长，小摊的油炸食品发出哗啦的响，刘茉嗅见烤肠的香气，

想着一会去买两根，身前的王澄明嘴巴一张，要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忽然一个趔趄，

朝马路跌去。疾驰的车辆没有减速，刘茉甚至没有听清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音节，

只有“砰”的一声巨响，温热的血落在她手上，她茫然地抬头，

看见一条断腿和他漆黑无神的双眸。当场死亡。刘茉推开秦思思，奔出了教室，

她跑到厕所打开只能开到五分之一的窗户，晨风吹在脸上，她清醒了许多。

厕所石制的隔间上还写着三角函数公式和各种小说漫画的中二语录，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跟记忆中分毫不差。没有穿越，没有做梦。他是鬼！不，如果他真是鬼，

那些同学看见他怎么会没反应呢？他们都参加过他的葬礼。“你哪个班的？

”年级主任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褐色眼镜下鹰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还不回去学习！

”她敷衍地“嗯”了一声，无奈走出厕所，教室后门没关，

她看见王澄明高瘦的背影和脑后一簇呆毛，身前摆着数学习题，他一手摆弄橡皮，

一手握笔写得顺畅。这么鲜活的一个人，怎么看也不像个鬼。刘茉走回自己的位置，

秦思思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没事吧？”她摇摇头，心不在焉地盯着英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