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阶梯下的低语
新出现的楼梯入口像一张沉默的巨口，散发着潮湿冰冷的寒气，向下延伸的台阶没入下方的黑暗，看不清尽头。
“妈的，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王大勇压低声音，肌肉紧绷，摆出了防御姿态。
“看来我们没有选择。”
林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后面的路被封死了，我们只能前进。”
赵明看着那幽深的洞口，脸色发白：“下、下面会不会有危险？”
“留在原地，等待下一次‘变化’，可能更危险。”
陈默己经走到了楼梯口，手扶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率先迈出了脚步。
“至少，钟声给了我们一个方向。”
他的行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驱散了部分犹豫。
林岚立刻跟上，王大勇啐了一口，也骂骂咧咧地走了下去。
赵明和其余几人互相看了看，最终恐惧被孤立无援的更大恐惧压倒，纷纷跟上。
楼梯是石质的，狭窄而陡峭，旋转向下。
唯一的光源来自上方走廊渗透下来的微弱白光，越往下走，光线越暗，温度也越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地下室的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铁锈般的气息。
陈默走在最前面，脚步稳定，仿佛不是在探索未知险境，而是在巡视自家的地下室。
他的眼睛在昏暗中微微发亮，仔细捕捉着每一处细节——墙壁上模糊的刻痕，台阶边缘的磨损，空气流动的细微变化。
“等等。”
走在中间的苏晓突然带着哭腔小声说，“你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屏息凝神。
寂静。
不，不是绝对的寂静。
在死寂的底层，似乎有一种极其细微的、黏稠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极远的地方窃窃私语，又像是潮湿的物体在缓慢摩擦。
这声音不来自任何具体方向，而是萦绕在空气中，钻进耳朵里。
“是风声吧？
或者……水管？”
赵明试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声音自己都在发抖。
“不像。”
王大勇凝神听了片刻，脸色难看，“这鬼地方有他妈正常的水管吗？”
“继续走。”
陈默头也不回，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声音的源头可能就是我们目的地的一部分。”
他们继续向下，大约旋转了两到三层楼的高度，楼梯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条更加低矮、宽阔一些的甬道，甬道两侧是斑驳的砖石墙壁，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壁灯，灯罩上布满油污，让光线显得愈发暧昧不明。
而那窃窃私语声，在这里变得清晰了一些，却依然无法分辨具体内容，只是无端地让人心烦意乱，心底发毛。
“看地上。”
林岚突然低声提醒。
借着昏黄的灯光，可以看到甬道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
走近一看，是几本封面模糊、纸张泛黄脆裂的书籍，一只掉了轮子的玩具木马，半截断裂的梳子，甚至还有几张早己褪色、看不清面容的旧照片。
这些东西像是被随意丢弃在这里，蒙着厚厚的灰尘，与这个冰冷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生活气息。
陈默蹲下身，捡起一张照片，用手指拂去灰尘。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的模糊轮廓，但三个人的脸部都被某种锐器狠狠地划花了，只剩下纵横交错的伤痕。
“这……这是谁留下的？”
钱富，那个胖大叔，紧张地西下张望，“之前进来的人？”
“时间不对。”
陈默放下照片，又拿起那本脆裂的书籍，书页在他手中几乎要碎掉。
他小心地翻开一页，上面的文字扭曲而陌生，与他房间里那些纸张上的符号同源，但似乎又有些许不同。
“灰尘太厚了，这些东西在这里存在的时间，可能比我们‘醒来’的时间要久远得多。”
这句话让所有人背脊一凉。
难道在他们之前，还有别的“批次”？
那些人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走在稍靠后的李国栋，那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他指着墙壁：“那里……有字！”
众人围拢过去。
在昏黄的壁灯下方，墙壁上被人用可能是木炭之类的东西，潦草地写着一行字。
字迹歪斜扭曲，仿佛书写者在极度的恐惧或疯狂中写下：“不要相信你的记忆！
它们在骗你！”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记忆……骗我们？”
苏晓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什么意思？”
赵明脸色惨白：“难道我们的记忆是假的？
不可能！
我记得我爸妈，记得我上班的公司，记得……记得越多，错得越离谱？”
王大勇烦躁地打断他，盯着那行字，眼神凶狠，仿佛想把它从墙上抠下来。
林岚眉头紧锁，看向陈默，发现他正盯着那行字，眼神专注得可怕，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
“陈默？”
林岚唤道。
陈默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缓缓说道：“很有趣的警告。
它在试图动摇我们存在的基石。
如果记忆不可信，那我们赖以判断‘自我’的依据是什么？”
他没有给出答案，反而抛出了一个更深刻、更令人不安的问题。
甬道前方，昏黄的灯光依旧，窃窃私语声似乎更近了些。
而在更远的黑暗尽头，隐约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像是重物拖拽过地面的摩擦声。
“沙——沙——”新的威胁，似乎正在黑暗中苏醒。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