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地攥着那仅有的一百块钱,仿佛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希望。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人来人往却与他无关。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没有住的地方,工作也没了。
看着街边饭店里人们大快朵颐,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但那一百块钱,他不敢轻易花。
他漫无目的地晃到了公园,找了个角落坐下。
身边的人欢声笑语,可他却觉得格外孤单。
他想起家里年迈的父母,本想出来打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可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他满心都是彷徨和无奈,未来就像一团迷雾,看不到方向。
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打在他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紧紧地抱住自己,试图给自己一点温暖和力量,却发现这一切都那么无力,只能在这冰冷的世界里,继续迷茫地等待着。
在坂田的街巷里,李峰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还要时时刻刻注意治安队的人,白日里,这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但他却觉得自己与这个繁华的世界格格不入,无比孤寂。
饿了的时候,李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花一块钱买两个包子充饥。
那包子的味道并不好,甚至有些难以下咽,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因为他实在是太饿了。
渴了的时候,他就从水壶里抿上一口水,那是他在小饭店找服务员要的,虽然水己经有些凉了,但至少可以暂时缓解一下他的口渴。
夜幕降临,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李峰开始留意起那些和他一样无家可归的人。
他发现,有一些人眼神飘忽,似乎在寻找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
李峰跟着他们的脚步,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公路桥下。
桥下己经蜷缩着几个人,他们彼此之间互不搭理,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气和汗臭味。
李峰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用捡来的一些硬纸板铺在地上,勉强算是有了一个睡觉的地方。
他躺在那里,脑袋枕着自己的破背包,望着头顶上那座黑漆漆的桥,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此时,查暂住证的风声很紧,没有暂住证的人一旦被抓到,就要面临罚款的处罚。
如果没钱交罚款,就会被拉到“樟木头”去做苦力抵罚款。
李峰不知道这些传闻是真是假,但他不敢冒险去尝试。
原本他打算去龙华找工作的念头,也因为担心被查暂住证而不得不取消。
现在,他只想在附近找份工作先做着,等搞到暂住证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破纸皮垫着,和衣躺下。
夜风顺着河道吹来,带着寒意。
桥上车声隆隆,每一次都像碾过他的神经。
最可怕的不是寒冷和饥饿,是那种随时可能出现的、手电筒的强光和厉声的呵斥——“查暂住证!
起来!
身份证!”
他听说过太多关于“暂住证”的可怕传说,没证被抓到,轻则罚款、遣送,重则……他不敢想下去。
夜里稍有风吹草动,他就惊醒了,心脏狂跳,屏息凝神,确认不是查暂住证的才敢缓缓喘口气。
几天下来,人迅速憔悴下去,眼窝深陷,那一百块钱也越来越薄。
"快跑!
" 突然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声音骤然响起,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声巨响震得颤动起来。
李峰猛地被吓了一跳,身体像触电般弹跳起来。
他的目光扫向桥洞外,只见外面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人们像被惊扰的蜂群一样,惊慌失措地西处逃窜。
不用过多思考,李峰立刻意识到,这肯定又是那些查暂住证的人来了!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有丝毫犹豫。
李峰手忙脚乱地抓起自己那己经破旧不堪的背包,然后像离弦的箭一样,毫不犹豫地撒开双腿狂奔起来。
此时此刻,街道上一片混乱,人们纷纷夺路而逃,有的人朝着山上狂奔而去,有的人则像无头苍蝇一样,慌不择路地钻进了附近的房屋里。
只要是能够藏身的地方,人们都拼命往里挤,场面异常混乱,嘈杂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心烦意乱。
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李峰饿得发昏,只想找点便宜的东西填肚子,不知不觉拐进了一片更老旧嘈杂的城中村巷子。
七弯八绕间,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乡音,虽然夹杂着广府白话,但那土话的调子绝不会错。
他循着声音,走到一个敞开着的大铁门前。
那像是个家庭作坊,门口歪歪扭扭挂了个木牌:“兴达皮具”。
他探头进去,看到不到几个人正围着几台嗡嗡响的机器干活,旁边摆着长长的几张大桌子两边各站着几个人在忙活,空气中弥漫着皮革和胶水的混合气味。
一个穿着油腻皮围裙、头发微秃的中年男人正用家乡话大声指挥着。
李峰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老板…你是XX那边的?”
那男人闻声回头,疑惑地打量这个衣衫不整、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你怎么知道的?
有什么事吗?”
“我听你口音像…”李峰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用最地道的土话说明了来处。
异乡闻乡音,那男人脸上的警惕稍稍褪去些。
李峰简单说了自己出来找工,现在没着落的情况,隐去了被开除和住桥洞的细节,只说得可怜。
男人咂咂嘴,看了看厂里堆着的半成品皮包,又看了看李峰:“老乡帮老乡…我们这个厂呢是个加工厂,小本生意,比不了大厂。
工资呢不会很高,也没有什么其它福利,现在缺个打包成品装箱的,没啥技术,就是出力气,八块钱一天,加班一个钟一块五,干不干?
住的话…楼上有个阁楼,能打个地铺,包吃住,但伙食就那样。”
“干!
***!
谢谢老板!”
李峰几乎是抢着答应,生怕对方反悔。
那一刻,什么工种,多少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个能遮风避雨、暂时不用害怕查暂住证的角落。
“没事,老板是我大哥,我是厂长,安排个人没问题,而且困难是暂时的,我相信会好起来的,走,我带你先去办下手续”厂长充满自信说。
办好所有的手续后,厂长领着李峰来到了工厂的最后一个部门——包装部。
一进入包装部,厂长就对着一个身材壮实、头发卷曲的男子喊道:“咸蛋,过来一下!”
被叫到名字的男子闻声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十分豪爽,脸上挂着笑容。
厂长向他介绍道:“这是李峰,以后就交给你带啦。
他主要负责装箱工作,但如果台面有活,你也可以叫他帮忙。
李峰,这位是咸蛋,他是你们组的组长,以后你就听他的安排,好好工作哦。”
“得啦,厂长你放心啦!”
咸蛋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回答道。
接着,他热情地对李峰说:“欢迎加入我们组啊!
来,我先教你怎么包装和封箱吧。”
说罢,咸蛋便开始手把手地教李峰如何操作,详细地讲解每一个步骤和注意事项。
于是,李峰又干回了老本行——打包。
只不过这次从封电子纸箱变成了装皮包。
活儿一样重复枯燥,沉重的牛皮纸箱,封箱带嘶啦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皮革碎屑和灰尘。
工资多了一块钱,加班费多了五毛,阁楼低矮闷热,晚上能听到老鼠在隔板里跑动,伙食依旧是看不见油花的青菜和肥肉。
然而,就在这个地方,好歹还有一个可以被称作“厂”的栖息之所。
更为关键的是,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彼此之间的口音几乎如出一辙。
他静静地伫立在兴达皮具厂那略显局促且喧闹不堪的车间里,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全神贯注地踩着缝纫机的女工们,以及那些熟练地挥舞着铲刀的老师傅们,当然,还有和他一样默默埋头打包的工友们和那长相甜美、青春靓丽的质量妹子。
李峰并不知道,这个小作坊,以及他兜里仅剩的几十块钱,将成为他未来几年浮沉跌宕的起点。
这个兴达皮具厂,日后会膨胀,会风光,也会最终坍缩,带走他最好的年华和所有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