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内传来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飘出来,有叹息,有急切的恳求,孩子们竖着耳朵,眼神里满是困惑与期待——他们虽不全懂“收成困境”意味着什么,却也清楚家里的粮缸越来越空,更想知道楼里的长者们,到底要怎样带着大家熬过这艰难的日子。
镇长吴强抬手压了压众人的声音,沉声道:“数月前派去探路第一梯队的王林,回来了。”
“王林回来了?”
“太好了!
总算有消息了!”
阁楼里瞬间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紧绷的气氛稍稍松了些。
“让他跟大家说说外头的情况。”
吴强转头望向门外,提高了声音,“别躲着了,出来吧,王林。”
众人的目光“唰”地聚向门口。
片刻后,一个身影颤颤巍巍地从门后挪进来——是王林。
他眼神空洞得像蒙了层灰,一身衣服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只从袖口残存的布料能隐约看出是白色,如今衣袍和裤腿满是破洞,沾满泥污,整个人瘦得脱了形,活像个刚从山里逃出来的乞丐,显然是刚回来就首奔这里,连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踉跄着走到阁楼中央,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反复念叨:“没了……都没了……家禽和其他动物全往东跑了……啊!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为什么?”
“你别急,慢慢说,我们都听着。”
底下有人轻声安慰。
王林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恐,声音发颤:“我们离开小镇没多久,刚进山林区,就……就不幸吸入了迷云雾!
该死!
怎么会碰见那种东西?
那迷云雾到底是从哪来的……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阁楼里突然爆发出一片惊呼。
“迷云雾?!”
“你说的是真的?
不是看错了?”
“这好好的山林里,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迷云雾?”
议论声瞬间盖过了王林的声音,原本稍缓的气氛再次紧绷,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不安。
“大家先静一静,听王林把话说完。”
吴强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下了阁楼里的议论声,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落回王林身上。
王林轻咳了两声,喉间的干涩让他的声音更显沙哑:“迷云雾这东西,我打小只听长辈们当作怪事讲过,从没想过会在这时候撞上。
那雾一裹上来,脑子就像被蒙了层纱,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清,怎么走都在原地打转,怎么也找不到回镇的路……”他攥紧了破烂的衣袖,指节发白:“我能活下来,全靠侥幸——后来在山里撞见一位武者,求着他才带我冲出了雾区。
等出来我才知道,那会儿我己经离风庄镇足足五百里地了!”
“五百里啊……”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发颤,“那雾太邪门,太可怕了……”阁楼里响起一片唏嘘,气氛瞬间沉了下去。
停顿片刻,王林才缓过些劲,继续道:“我不敢耽搁,日夜不停地往回赶,昨天夜里总算到了镇上。
一回来,我便第一时间就把路上的事,全跟吴镇长说了。”
阁楼外的沈峰攥紧了拳头,心跟着一沉,耳边王林的话还在飘——父亲是第一梯队的,多半也被困在那迷云雾里了!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我要去找父亲”沈峰说道。
他刚要转身往石阶下冲,手腕却被猛地拽住。
“沈峰,你疯了?!”
张盛的声音带着急慌,死死攥着他不放,“没听里面说吗?
那么多大人去都被困住了,你一个半大孩子,去了能有什么用?”
张盛的话像盆冷水浇下来,沈峰猛地顿住脚步。
是啊……他连迷雾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去了不仅救不了爹,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刚才那股冲动,全是因为太担心父亲,才乱了分寸。
他垂下手,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
张盛和沈峰是同村长大的伙伴,打穿开裆裤起就黏在一起。
自从沈峰父亲走后,张盛更是把这份情谊揣进了心里——他总悄悄拉着沈峰,让他带着妹妹沈婷去自家吃饭,走时还总会把家里一些野菜交给这对兄妹。
这半年来,若没有张盛和他家的帮衬,沈峰和妹妹都不知道要难成什么样。
沈峰垂在身侧的手还在发颤,指节因为用力攥紧而泛白。
廊下的风带着秋末的凉意,吹得他单薄的衣摆轻轻晃动,可他却丝毫没觉出冷——满脑子都是王林说的“迷云雾”,还有父亲被困在五百里外的可能。
沈峰曾听村里长辈说过,迷云雾是种极可怕的自然现象,多藏在深山、密林或是无边草原里,从不会缠上热闹的村镇。
人若吸了雾,会变得浑浑噩噩辨不清方向,好在不会失了理智,且这雾最多三天就会散,到时候循着路就能往回走。
寻常人遇上,大多会找个安全处等着,等雾散了再启程。
可今天听王林说的,却完全打破了这些认知——竟有人在雾里困了足足几个月,为了找吃的只能在雾里瞎闯,出来时竟己离风庄镇五百里远。
先是所有活物一股脑往东迁,再是撞上本该数十年才遇一次的迷云雾,还缠了这么久。
这一桩接一桩的怪事,不管是对沈峰,还是对镇上所有的人来说,都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上,让人脊背发寒。
可光着急又能怎么办?
就在沈峰攥着拳头、心里又闷又慌时,一个念头突然像火星似的窜了出来——我要成为武者!
对,武者!
王林不是说,是武者带他冲出迷雾的吗?
这说明武者不怕那邪门的迷云雾!
他眼里瞬间亮了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要变强,要成为武者,像吴镇长那样,不,要比他更强,要成为这世上最厉害的武者!
这样我就能闯进迷云雾,把爹找回来;还能弄明白,为什么所有活物都要往东迁,为什么本该三日就散的迷云雾,会缠了人足足几个月!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生了根似的扎在心里,让他原本慌乱的心,突然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