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兴许也算是有些近乡情怯，他坐在候车大厅的座椅上，怀抱着背包，失神地望向前方，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林岚到火车站的时候离发车也就只剩半个小时，没过一会儿就开始检票了。
他斜挎上怀里的背包便开始进站。
进到车厢里，在走道环顾一阵，林岚对着车窗上方的号码再三确认自己是靠窗的座位，这才坐下。
他很好运地坐到有桌子的座位，也就是动车上的“西人座”——两两并排，两排相对，中间有一块大桌子的座位。
一般情况下，这种座位最为宽敞。
他把背包取下来放到桌上，手肘支在窗沿，撑着脑袋看外面。
不一会儿对面的两个座位上坐下一对情侣，牵着手，打扮得青春洋溢。
男俊女俏，眼神清澈，一看就是利用暑假出去玩的大学生。
不过首到临近发车时间，剩下那个林岚旁边的座位都没有来人。
兴许是中途站上车的吧。
动车向来是准点发车，时间刚到，林岚便感受到了轻微的推背感。
车很快变得平稳，林岚看着窗外的事物穿梭，站台，人群，再到隧道，农田。
他恍惚间意识到这个国家还有很多农村乡镇坐落在城市之间，风驰电掣的列车和架起的铁路在这些农村里显得有些突兀。
“妈妈，我要玩手机。”
“不行，车上没网，给你你也玩不了。”
循声望去，林岚这才看到过道另一侧坐着一家三口。
“不嘛不嘛，我没事情做，我好无聊啊，我要玩手机。”
说着，男孩用力捶打起自己的座椅。
“不许再闹了啊，在车上不准胡闹，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就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妈妈抓住男孩的手，他这才消停，不过皱着眉，一脸的不高兴。
“哎呀好了好了，爸爸的手机给你玩，爸爸的有网。”
爸爸当做没看到妈妈投来的危险的目光，笑眯眯地把手机递给了男孩，男孩顿时喜笑颜开。
妈妈没好气地嗔了一眼爸爸。
“你啊……都是被你给惯的。”
却也没再多言。
林岚默然，一时间，他有点羡慕。
但也只是有一点罢了。
没等他沉浸在回忆里，刚一回头，就看到对面那对情侣己经没再打闹，此时正头靠着头互相依偎着陷入梦乡。
我靠。
羡慕，心痛，还有绵延的心酸。
平日里看到这种不厚道的撒狗粮行为，他也许会吐槽一两句，但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兴许是离家近了，想起一些事，回忆起一些人。
“造孽啊。”
林岚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他没了再继续看窗外景色的兴致，索性把头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阖上双眼。
本来只想小憩一会儿，不多时，他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在梦里，他回到小时候，见到一个小女孩。
他回想起在雨都的土地上的点点滴滴。
想起在消逝掉的那一个个故事里，他们形影不离。
梦里，他们在河边玩水，她坐在大石头上，光着脚丫淌水，而他坐在她的身旁向水里扔着石子儿。
他向来打不好水漂，每次出手最多不过三下就会沉没在水里。
而女孩技术很好，但她不怎么喜欢扔石片。
相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看林岚打不好水漂的样子，然后用银铃般的笑声笑话他。
“哈哈哈哈。”
她坐在大石头上，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她的样貌如此清晰，一如林岚印象中那般美丽。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忘记跟她斗嘴，看着她的侧脸，一时间有些痴了。
她渐渐停止娇笑，撩了撩发梢，将发丝挂在耳侧，笑意盈盈地扭头看来。
“看什么呢？”
两人的眼眸就这般对上。
她的眼眸里好像闪烁着星光，一如记忆里的那样。
但不待林岚仔细看去，恍然间一股违和感充斥在他心里。
纵使万般不愿，也是时候该醒来了。
因为他己经意识到这里只是梦境。
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怅然，梦醒。
……林岚迷迷糊糊地刚睁开眼睛，便看见对面的那对情侣正在收拾随身物品，再一抬头看外面，原来己经到站了。
林岚在椅子上愣神片刻，回忆起先前的梦，只觉得更加惆怅。
他重新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人，又侧身打量身旁那终究还是空着的座位，深深回眸，提上背包向车厢外面走去。
时间挺早，人不是很多，林岚刚一出站，便很顺利地拦到了路边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碧溪镇。”
车启动，没多久就正式进城。
林岚虽然是个路痴，但雨城很小，小到几乎每条路他都记得。
小时候他很调皮，满大街玩闹，满大街留下深刻的回忆。
他看着窗外，到底是在看人还是看景，到底是在浏览记忆还是在审视自己。
谁又说的明白。
约莫半个小时，林岚到达了目的地。
待他下了车，出租车匆匆离去。
山上风挺大，吹得林岚有些冷。
这几天刚过了立秋，蜀都城内感受不到什么气温变化，山上的风率先携来秋意。
他在路边把背包里准备的防晒衣穿上，这才向镇子方向走去。
碧溪镇门口有很多卖花的贩子，他挑了束好看的伴身，怀着复杂的心情向里走。
这里很大，屋舍特别多，但此时没什么人气。
只见得稀稀拉拉有着三五人群，大多带着小孩，多半是趁着孩子们暑假回来看望亲人。
林岚在林立的屋舍间穿行，不断地向镇子深处前进。
周围的人与屋舍越来越少，他也与目的地越来越近。
路过湖畔，风携来一股凉意与万千思绪。
他的步子也在不经意间放缓，放缓……他慢步走上了一座小山坡，映入眼帘的是一汪小潭，源流高处，不断有水流落入潭中。
一缕清风吹拂，掠过鸣蝉，抚来花香，在水面上荡起层层波纹。
她就在潭边。
待他总算攀上来，他便终于来到了她的跟前——她的坟前。
“我来看你了。”
林岚捧着那束花，把它轻轻靠在碑上。
“今天没有下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