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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被安排在阁楼的房间,这里原本是储藏室,充满了灰尘和旧物的味道。
这就是他们迎接我回家的“诚意”。
我不在乎。
关上门,隔绝了楼下的嘈杂,我靠在门后,缓缓滑坐到地上。
眼前浮现出乡下的小院,和院子里那棵石榴树。
奶奶总是在树下,戴着老花镜,教我认木头的纹理,玉石的脉络。
她会把干裂的双手在我满是泥污的衣服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我雕坏的木头小玩意,叹着气说:“我们笙笙啊,这手是老天爷赏饭吃,金贵着呢。”
可后来,奶奶病了,咳得越来越厉害。
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气若游丝。
“笙笙,奶奶对不住你……顾家的匠心,本该是你的……被你爷爷,和你那个玄清道长朋友,联手嫁接给了你哥……”
“他们说你是女儿身,守不住家业……这是顾家的劫,也是你的劫……”
“奶奶没本事,护不住你……只能教你这些,让你以后,能自己护住自己……”
奶奶的手,从我掌心滑落,再也没有了温度。
从那天起,我心里的某一块地方,也跟着死了。
接下来的两天,家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正雅堂”的金字招牌,因为这次拍卖会的事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
退单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我爸急得嘴上起了燎泡。
顾斐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不吃不喝,听说是在尝试修复那件碎瓷,但根本无从下手。
我妈则天天以泪洗面,一遍遍地给我打电话,从亲情绑架到哭诉哀求,花样百出。
我一概不接。
我乐得清闲,用这几天的时间,在网上注册了一个账号,名字就叫“匠心神断”。
没做任何推广,只挂上了一句话:万物有灵,可问前程。
问一次,六万六。
自然是无人问津。
直到第三天傍晚,我的手机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是张伯伯。
他没多废话,直接转来了二十万。
“笙笙,你上次说的开眼费六万六。”
“多的是定金,帮我处理一下这块玉。”
紧接着,是一张照片,他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显示着暴跌的股票K线图。
“你说对了,七天都不到,三天就亏得我底裤都不剩了。”
我回了他两个字:“等着。”
半小时后,我出现在他公司的地下车库。
张伯伯亲自下来接我,神色憔悴,但看到我时,眼里放着光。
“笙笙,你可算来了。”
我跟着他上了顶楼的办公室。
他把那块玉佩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
我没有碰,只是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拿出一根红线,和一个小小的铜铃。
我将红线一端系在玉佩上,另一端缠在自己指尖,闭上了眼。
铜铃轻晃,没有发出声音。
我的眼前却瞬间闪过一幕幕画面。
浑浊的血水浸泡着玉佩,一个阴沉的男人声音在耳边恶毒地诅咒:“破产……绝后……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我“听”到了玉石深处,传来的一丝微弱的哀鸣。
它在被人强行扭转灵性,从一块温养主人的瑞玉,变成了一块吸食气运的凶玉。
手法很拙劣,但很阴毒。
“张伯伯,这玉,是谁送你的?”
张伯伯愣了一下:“是……是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半年前送的。”
“那人姓林,对吗?”
张伯伯的脸色彻底变了,骇然地看着我。
“你……你怎么知道?”
我没回答,只是解下红线,将铜铃放在玉佩上。
“想让它恢复,得找到源头。”
“那个人,用你的一根头发,混着他自己的血,做了个引子,埋在了你家祖坟的西南角。”
“找到它,烧了。”
“这玉,自然就干净了。”
张伯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呆呆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地开口:“笙笙,你这些本事……是跟谁学的?”
“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子。”我淡淡地说。
我收起东西,准备离开。
“剩下的事,你自己处理。”
“尾款记得结一下。”
他连忙叫住我:“等等!”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请柬,递给我。
“这是鲁班赏的邀请函。”
“我知道顾斐每年都参加,今年,我想邀请你去做特别鉴赏师。”
“鲁班赏”,是国内最顶级的匠人盛会,每年评选出的作品,都会被各大博物馆和顶级藏家争抢。
顾斐正是靠着连续三年蝉联“鲁班赏”金奖,才奠定了他“天才匠人”的地位。
“我去做什么?”我问。
“就做你最擅长的事。”张伯伯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帮我看看,今年的金奖作品,到底有没有匠心。”
我接过请柬,笑了。
“出场费,另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