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要死
午饭后的间隙,池然站起身来,将手边茶水一饮而尽,对着刚从厨房收拾完的周清仪说道。
周清仪听闻只是静静地看着池然,两人目光汇集。
那是什么?
池然好像从周清仪眼神中读出一种别样的情绪,可现在的他根本不想去关注这些。
池然扯起嘴角,点点头,离开了屋子。
午后阳光晒得后背发暖,却捂不透心里的凉。
漫无目的地走,脚下的路竟引着他到了江边。
江风卷着腥气扑脸,黄毛被吹得贴在额角。
池然双手手撑着护栏,身体慢慢前倾,指尖碰着江风里的潮气——再往前一点,所有的疼就能停了。
正要动,眼角扫到树影里的白。
他顿住,没回头,只用余光瞥。
十几米外,周清仪攥着双手,白短袖在树影里晃得扎眼,连站姿都透着“怕被发现”的紧张。
这一刻的情绪被瞬间打断。
为什么?
池然有些疑惑。
他不明白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跟踪我吗?
为什么?
这时候他又想起离别时的那个眼神,是担忧吗?
池然好像懂了。
池然盯着树影里的身影,手指慢慢松开护栏。
他向来怕给人添麻烦,更别说这种会毁人心理的事。
“呵。”
他自嘲的笑了笑,收回前倾的身子,转身往公交站走。
只想着:至少不能让她看见这种事。
江风还在吹,可刚才堵在胸口的“想死”念头,莫名被一层顾虑盖了过去。
他这烂命,死也得选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别连累了刚给过他一碗热饭的人。
池然走在人行道上,后脑勺像长了眼——不用回头也知道,周清仪还跟在后面,躲躲闪闪的。
“叮——”手机震了下。
池然掏出来看,余额通知跳出来:卡内 427万全部转出,收款方为天池公司。
就是当初发放奖励的公司,池然之前查过,一无所获。
接着一个电话打来,陌生号码,池然接起。
请问是池然先生吗?
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是。
我是天池公司资源回收员,请你收拾好你的东西,于明日之内搬离万丰小区401。
并且扣除你名下以及你转给你父母所有不正当收益。
己经使用掉的,会自动转换为等额金钱,你的欠款为一百西十一万八千六百三十二,请于三日内还清,否则后果自负。
好的。
之后会发张清单给你,你可以核算.....池然没等电话里的人说完,便挂了电话。
不正当收益吗?
他早有预料,系统向来冷酷,不光收走奖励,连他给父母的钱、买的房,早晚都得要回去。
他把手机揣回兜,嘴角扯了扯,不慌。
反正这日子,早烂透了。
顺着老路走到公交站,水泥长椅晒得发烫。
他好久没坐过公交了——以前开着辆黑色摩托,轰鸣着穿街过巷,哪用等这慢吞吞的铁盒子。
车来了,池然投了一块钱,径首往后排走。
空调风扫过汗湿的后背,刚坐下,车门就“哐当”响了声。
周清仪冲了上来,头发乱了,胸口起伏着,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裙摆褶皱。
司机回头催:“投币啊姑娘。”
她脸瞬间白了,手忙脚乱摸口袋,掏了个空。
双手快速的比划着,想要解释些什么。
原来是个哑巴啊。
周围人开始起哄,前排穿连衣裙的女人撇着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哑巴还想蹭车。”
周清仪的指尖抖了抖,头垂得更低。
池然回身,从兜里摸出一块钱丢进投币箱,声音冷:“她的。”
没等周清仪反应,他拽着她的手腕往后排走。
路过那女人时,胳膊肘“不小心”蹭了下她的包——“哗啦”一声,包里的薯片撒了一地。
女人尖叫:“你眼瞎啊!”
池然头都没回,只攥着周清仪往座位走。
满车人看着他的黄毛,再看看地上的薯片,没人敢多嘴——混子的威慑力,比道理管用。
草,美女都被黄毛拱了。
一眼镜男心底腹诽,却不敢真的说出来后排只剩两个座。
池然松开手,靠在窗边看风景。
周清仪坐在旁边,耳朵尖红得能滴血,手还攥着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
阳光透过车窗,在两人之间投了道亮线。
池然烦得慌,想骂上两句,他觉得周清仪太莫名其妙了。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首到报站声响起,池然起身就走。
刚下公交,身后的脚步声又跟了上来。
他终于忍不了了,拐进一条没人的小巷,猛地转身,一把扯过周清仪,将她按在墙上。
两人鼻尖几乎碰到,池然想着来一出假装流氓的问一下周清仪是不是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池然停住了——他看见周清仪的眼睛,亮得像没染尘埃的星,是那么的干净。
“为什么?”
池然的声音沉了,“恩情早两清了,你到底想干嘛?”
周清仪抬手指了指他的手机,眼神急切。
池然把手机递过去,她飞快打字:“不要死。”
池然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人攥住了。
他强装镇定,嗤笑:“你哪只眼看见我要死了?
老子活得好着呢。”
周清仪又打:“我见过那种眼神。”
——那种没半点生机,连世界都懒得看的眼神。
池然的笑僵在脸上。
他沉默几秒,又扯出个假笑:“什么眼神?
梁朝伟那种忧郁款?
你懂不懂审美?”
“你不是这样的人。”
周清仪的字打得飞快。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池然心里。
他突然怒了,双手攥住她的肩膀,声音有些发颤:“我不是这样的人?
你认识我吗?
你怎么敢说这句话,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看见我头发霉,我是黄毛!
是混子!
是你们好学生见了要绕着走的人!
““我TM就是不想活了,关你屁事!
你是圣母吗?
什么都要管!”
他猛地推开她。
周清仪摔在地上,膝盖渗出血珠。
她手指轻轻攥了下衣角,没哭,也没躲,就这么抬着眼看他”池然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怨,只有平静。
他突然泄了气,像被抽了脊柱的狗,往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离我远点。”
他把裤兜里的现金全掏出来,丢在她面前,转身就跑。
万丰小区里,楼梯间的声控灯跟着他的脚步亮了又灭。
他家在三楼,以前是租的,后来他用系统的钱买了下来。
掏出钥匙,池然顿了顿——楼梯转角处,周清仪慢慢走了出来,膝盖上的血印子还在,步履蹒跚。
“你到底想怎样?”
池然叹了口气,没了脾气。
这姑娘,比牛还倔。
他打开门,侧过身:“进来,涂点药。”
屋里一股熟悉的气息,混着灰尘味——父母的味道还在,却冷得发僵。
明明才几天没人住,却像隔了好几年。
池然熟门熟路走到阳台柜,拉开门——医药箱还在老地方,蓝色的外壳有点褪色,里面的碘伏、纱布摆得整整齐齐,连棉签都是新拆的。
他想起高一那年,他满身是伤,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家,快速的躲到房里,僵硬的拒绝母亲吃饭的请求,半夜又痛又饿,来到客厅想要找些东西吃。
然然。
昏黄的台灯旁,池然见到了一生都不想见到的眼神,母亲的担心。
第二天,柜子里就多了一个蓝色箱子,尽管后来池然再也没用过,可它依旧在那,里面的药品器材也会定时换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