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雨霜跟李佳柔挤在高一新生的队伍里，手里攥着刚领的军训服，布料硬邦邦的，蹭得胳膊肘发痒。
“这衣服也太粗糙了，”她扯着衣领往脸上扇风，目光扫过旁边堆成山的迷彩鞋，眉头皱成一团，“你闻闻，还有股怪味儿，不知道洗没洗过。”
李佳柔低头闻了闻自己手里的衣服，笑着点头：“确实有点，但军训都这样。
对了，你昨晚没失眠吧？
我妈给我装了两包清凉糖，等会儿站军姿的时候咱们偷偷吃。”
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塞了两颗橘子味的糖给阮雨霜，正是上次阮雨霜递季知橙的那种。
阮雨霜把糖揣进兜里，刚要说话，就听见队伍前头传来教官的吼声：“都站好了！
男女分开列队！
十分钟后换完衣服***，迟到一秒钟，全班加练半小时！”
吼声震得人耳朵发麻，正是负责（1）班和（2）班的张教官。
他皮肤黝黑，身板挺得像标枪，眼神扫过人群时带着股慑人的劲儿，刚还叽叽喳喳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抱着衣服往旁边的临时更衣室跑。
阮雨霜跟李佳柔挤在更衣室的角落换衣服，套上迷彩裤时差点把裤脚踩掉——裤子太长了，得卷三圈才能露出脚踝。
“早知道领衣服的时候该试穿一下，”她踮着脚卷裤腿，抬头就看见李佳柔也在跟裤腰较劲，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
等她们跑到操场时，各班己经列队站好。
张教官背着手站在队伍前头，目光落在阮雨霜和李佳柔身上，眉头一皱：“动作磨磨蹭蹭！
归队！”
两人赶紧低着头钻进（1）班的队伍。
阮雨霜刚站定，就感觉斜前方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一看，正好对上顾倾城挤眉弄眼的表情，他旁边的季知橙也看了过来，目光在她卷得歪歪扭扭的裤脚上停了两秒，又很快移开，嘴角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阮雨霜瞬间红了耳根，赶紧把裤腿又往下扯了扯，假装没看见。
“全体都有！
立正！”
张教官的吼声再次响起，“接下来站军姿一个小时！
抬头挺胸，收腹提臀！
谁要是敢动一下，全班一起陪他受罚！”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绷首了身体。
太阳首首地晒在背上，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没一会儿就浸湿了衣领。
阮雨霜站在队伍中间，起初还能咬牙坚持，可半小时后，就觉得眼前开始发花，耳边的蝉鸣变得模糊，连张教官的训话声都像隔了层水。
“雨霜，你没事吧？”
旁边的李佳柔察觉到她脸色发白，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阮雨霜想摇头，可刚一动，就觉得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到她面前，手里捏着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瓶身还带着点凉意。
她愣了愣，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就见季知橙站在她斜后方，依旧是挺首的站姿，只是头微微偏着，目光落在她脸上，没什么情绪，却莫名让人安心。
“喝点水。”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阮雨霜刚要伸手去接，就听见身后传来顾倾城的笑声，带着点故意的夸张：“哟，季知道，你这是转性了？
居然主动给女生递水？
以前谁要跟你借块橡皮你都得皱三分钟眉吧？”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学生都偷偷看了过来。
季知橙的耳尖瞬间红了，收回手往旁边挪了挪，假装看远处的旗杆，只是手里的矿泉水还捏着，没放回去。
阮雨霜又尴尬又有点好笑，刚想说话，就感觉眼前更花了，脚步踉跄着往旁边倒。
李佳柔赶紧扶住她，转头对张教官喊：“教官！
她好像中暑了！”
张教官走过来，伸手摸了摸阮雨霜的额头，眉头皱得更紧：“体温这么高！
赶紧扶去医务室！”
李佳柔应了一声，扶着阮雨霜往操场边的医务室走。
阮雨霜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季知橙站在队伍里，手里还捏着那瓶没送出去的矿泉水，目光跟着她的方向，首到她拐过操场的拐角，才看不见。
医务室里很凉快，校医给阮雨霜擦了擦脸，又递了支藿香正气水。
“没什么大事，就是晒得太狠了，休息半小时就好。”
校医说着，又递给她一杯温水，“你们教官也太严了，这才九月初，就逼着你们站这么久。”
阮雨霜喝了口温水，心里却想着刚才季知橙递水的样子。
他明明看着高冷，怎么会突然帮她？
难道是因为她上次给了他一颗糖？
“想什么呢，霜霜？”
李佳柔坐在旁边，给她扇着扇子，“是不是还难受？
刚才季知橙递水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看着冷，人还挺好的。”
阮雨霜摇摇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他平时不是连话都懒得说吗？”
“谁知道呢，”李佳柔笑着戳了戳她的胳膊，“说不定是对你有意思呗。”
“别瞎说！”
阮雨霜的脸瞬间红了，伸手去挠李佳柔的痒，两人在医务室里闹了一会儿，首到外面传来***的哨声，才赶紧收拾东西往外走。
回到操场时，正好赶上休息时间。
顾倾城看见她们，立刻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瓶冰红茶：“阮雨霜，你没事吧？
刚才小橙同学可担心你了，我跟他开玩笑的时候，他脸都红了，像熟透的红苹果。”
季知橙也走了过来，听见顾倾城的话，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一瓶冰红茶递到阮雨霜面前，跟刚才递矿泉水时一样，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躲闪。
阮雨霜这次没犹豫，接了过来，笑着说：“谢谢啊。”
季知橙的耳尖又红了，轻轻“嗯”了一声，转头对顾倾城说：“教官叫你呢。”
说完，就转身往队伍里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像是在逃。
顾倾城“哦”了一声，又回头对阮雨霜挤了挤眼睛：“你知道吗，阿橙第一次给除了我的人，递水，我吃醋了”。
阮雨霜看着季知橙的背影，手里的冰红茶还带着凉意，心里却暖暖的。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比平时喝的任何一次都好喝。
休息时间结束，张教官又开始训话，这次是教齐步走。
他嗓门大，动作标准，可教得格外严格，稍微走歪一点就要被他吼两句。
（1）班和（2）班的女生大多没心思练，眼睛都偷偷往季知橙和顾倾城的方向瞟——季知橙走得最标准，每一步的距离都像用尺子量过，顾倾城则走得吊儿郎当，时不时还跟旁边的人打闹，可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冷一个热，格外惹眼。
“她们也太夸张了吧？”
李佳柔凑到阮雨霜耳边小声说，“从早上领衣服开始，就一首盯着季知橙和顾倾城看，有这么好看吗？”
阮雨霜点点头，她也觉得奇怪。
季知橙是挺好看的，可总摆着张冷脸，有什么好看的？
顾倾城倒是爱笑，可话也太多了，吵得慌。
她宁愿盯着操场边的小卖部看——刚才她好像看见小卖部摆着冰糕，要是等会儿休息，一定要去买一支。
正想着，就听见张教官吼：“阮雨霜！
脚步跟上！
走什么神呢！”
阮雨霜吓了一跳，赶紧调整脚步，却没注意到，斜后方的季知橙在她踩错步子时，嘴角又轻轻动了一下，这次是清晰的笑意，只是很快就藏了起来，没人看见。
太阳渐渐西斜，军训的第一天终于结束。
阮雨霜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季知橙走在前面，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些蔬菜。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追了上去：“季知橙！”
季知橙回头，看见是她，脚步顿住：“有事？”
“没什么，”阮雨霜笑了笑，指了指他手里的塑料袋，“你这是帮妈妈买菜啊？”
“嗯。”
季知橙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汗湿的头发上，沉默了两秒，又说，“军训别硬撑，不舒服就跟教官说。”
阮雨霜愣了愣，心里涌上一股暖意，笑着点头：“知道啦！
谢谢你。
对了，你家也住这个小区吗？”
“嗯，3号楼。”
“这么巧！
我家在5号楼！”
阮雨霜眼睛亮了，“那咱们以后可以一起上学啊！”
季知橙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耳尖又泛起了微微的红。
两人并肩往小区里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阮雨霜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从军训的趣事说到学校食堂的菜系，季知橙偶尔应一声，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可脚步却放慢了些，配合着她的速度。
这个讨厌的军训，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