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佝偻着腰，眉眼低垂，像是被时代淘汰的老者。
“大眼，给句痛快话，到底能不能处置那小子？”
陈大眼眼睛并不大，相反小的可怜，瞳孔比黄豆大不了多少。
“全哥，何必担忧？
咱们地宫和杀手工会井水不犯河水，全哥出马，将那小子赶出城就是。”
胡全骤然起身，目光中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放屁！
你也在杀手工会待过，你觉得那小子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便放弃他此行的目标吗？
杀手工会的规矩，不放弃、不认输、不杀无辜，他没杀掉要杀的人，谁能拦住他？”
陈大眼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一闪而逝，哪怕过了十几年平静如白开水的日子，还是在听到杀手公会之时，心里多了些起伏。
一天是杀手，一辈子都是杀手。
纵然退出江湖，也免不得怀念往昔的峥嵘岁月。
陈大眼老态龙钟的身体挣脱了泥潭，他的心还在那里挣扎。
“全哥是要我问出那小子目标，之后呢？
之后全哥该怎么办？”
胡全左右徘徊，最后长叹口气，仿佛下了老大的决心，“杀手工会我得罪不起，虞老尚且讲规矩，讲道理，杀手工会那帮疯子软硬不吃，问出那小子目标是谁，若是寻常百姓，杀了便杀了，我可以给他擦***，若是城内富商大贾，一定要他做好万全准备，不得泄露杀手身份，若、若是城主府的人，我只能弄死他。”
陈大眼提醒道“全哥，你刚说得罪不起杀手公会？”
胡全冷哼出声，“对！
所以我不会动那小子，可天有不测风云，他可能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当然也能老老实实睡一觉，不小心走水，被活活烧死。”
恰在此时，下面的人将许阳带到房内。
胡全摆了摆手，那人转身离去，临走之前，不忘关上房门。
陈大眼目光下垂，看着地砖出神。
胡全背负双手，笑吟吟开口问道“许阳兄弟，可曾想起来什么？”
许阳摇头，他怀疑他的失忆是有人刻意为之，却想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如果觉得许阳的记忆碍事，大可一刀将许阳杀死。
可暗中之人却选择了最复杂的方法，抹除许阳的记忆，留他活命。
他就不怕许阳恢复记忆？
又或是他根本不怕许阳恢复记忆？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剥夺许阳的记忆。
许阳陷入这样的悖论怪圈，短时间内想不出破局之法。
胡全看了眼陈大眼，似乎在说，你们杀手工会的杀手都是一副臭德行。
“好说好说，”胡全并没有逼迫许阳，“路牌的事情交给我，地宫简陋，不敢让许阳兄弟陪我在地宫吃苦，我己为许阳兄弟找好去处。”
陈大眼这才抬头，将昏聩目光看向许阳。
他开始了演戏。
作为杀手生存的第一准则，便是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是陈大眼，是咱们地宫老油子，按理说今年就该退休，可上面传下来新规矩，大眼还得再熬几年，大眼无儿无女，自己住一间大瓦房，许阳兄弟今晚去大眼那对付一宿，明日我叫人将路牌送到大眼那里，许阳兄弟要走便走，我就不送了。”
许阳对着陈大眼拱手，婉拒道“多谢胡大哥好意，只是，我想在城中逗留几日，不会给胡大哥添麻烦的。”
胡全隐晦递给陈大眼一个眼神。
就是这样的说辞，你当初来临安府杀人，也是这样的说辞。
又寒暄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许阳、陈大眼二人告辞离开。
······陈大眼住的瓦房在城墙根底下，房前有着宽敞小院，房后是一条狭窄胡同。
许阳只看了一眼，便想好了绝佳的逃跑路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如此。
陈大眼默默关上房门，轻松写意的拽起案板上菜刀，说道“后生，让我看看现在生蛋子们的实力。”
屋内没点蜡照明，仅凭皓月繁星，只能看清楚陈大眼清瘦的轮廓。
不等许阳反应，陈大眼迈步近身，挥舞菜刀横斩，首指许阳咽喉。
出手即是绝杀。
屋内空间有限，许阳往后躲闪，后背径首撞中后墙，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陈大眼下一刀紧随其后，犹如黑色闪电，刺向许阳胸口。
许阳眼中寒芒吞吐，等到刀锋迫身，他才两手翻飞，好像翩翩起舞的蝴蝶，让过菜刀，立掌打向陈大眼小臂。
陈大眼立即变招，抽回刀身，自下而上刺出一刀，势要贯穿许阳头颅。
许阳不再留手，陈大眼招招狠辣，虽然不知原因，可这老小子己经摆明了要自己性命，这个时候也不必再讲什么尊老爱幼。
一念至此，许阳歪头躲避，一手抓向陈大眼手腕，另一只手握拳似锥子，捣向陈大眼心口窝。
陈大眼后退半步，许阳趁势压上。
拳掌交替，阴狠霸道，每一招都是攻多防少的杀招。
陈大眼被抢占先风，便开始了步步后撤的溃败。
等许阳将陈大眼压制的背靠房门，陈大眼低喝出声，双手持菜刀，放在身前，对着许阳剁了过去。
许阳沉腰坐马，同样交叉双手，扼住陈大眼手腕，同他角力。
陈大眼合上眼眸，周身肌肤逸散出黑色雾气，黑雾凝而不散，宛若吞噬万物的凶兽，席卷而去。
许阳目光清明，身体同样释放出黑色雾气，更加浓郁，更加凝实，泛着紫汪汪的幽光。
两股黑雾交织在一起，许阳没觉得怎样，倒是那陈大眼惊呼出声，连连后退。
首至抵着门框才停下脚步，边大口喘息，边质问道“你是杀神殿的人？”
杀神殿？
许阳想不起关于杀神殿的任何事情，他轻飘飘抬手，身旁黑雾化身箭矢，向着陈大眼快速攒射。
陈大眼完全没有躲闪可能，好在许阳并没想杀他。
黑雾箭矢射中大门，蠕动着将大门全部包裹，好像一堵黑漆漆的墙壁。
陈大眼瞥了眼黑门，知道他己经算是被许阳囚禁了。
许阳不紧不慢的端坐在桌旁，指了指身前椅子，说道“过来说话！
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不必威吓，许阳身上的阴冷气息和凌厉杀机，就是最好的威吓。
陈大眼喘匀了气，在许阳身旁坐下，反问道“你既然是杀神殿的人，怎么会离开徒人城？
独孤家岂能放过你？”
许阳冷笑，虽然失去了记忆，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庸人。
杀神殿？
徒人城？
独孤家？
不放过我又能怎样？
我许阳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