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傻柱下马威反被噎
林致远推门出来,冰碴子“咔嚓”一声脆裂,像给清晨点了个炮捻。
他深吸一口裹着煤烟味的冷空气,抬眼就瞧见傻柱正撅着腚在厨房门口劈柴,斧子抡得跟风火轮似的,木屑溅得满地都是。
“柱哥,早啊。”
林致远主动打招呼。
傻柱没抬头,斧子“当”一下嵌进砧板,震得虎口发麻,才斜着眼哼了声:“林大排长,您这军装一穿,可晃得我眼晕。
待会儿是打算用枪杆子炒菜,还是拿勋章当锅铲?”
话音落下,几个排队打水的邻居立马哄笑。
秦淮如端着搪瓷盆站在井台边,嘴角抿得紧紧的,眼底却闪着看热闹的光。
林致远不急不恼,单手解开风纪扣,把军便服往旁边石凳上一搭,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柱哥,枪杆子我扛够了,今天就想尝尝您的手艺。
不过——”他故意拖长声调,目光扫过众人,“咱当兵的胃,可刁。”
傻柱“呸”地吐掉嘴里的柴梗,大勺往肩上一扛,满脸挑衅:“成啊!
您林排长要是能做出让我服气的菜,往后中院灶台我让您一半;要是做不出来——”他用下巴指了指门后那口腌菜缸,“就给我乖乖跳进去,泡够仨时辰!”
厨房是傻柱的领地,锅碗瓢盆摆得跟步兵排阵地似的。
林致远踏进去,先闻到一股厚重的陈油味,灶膛口堆着松木疙瘩,火舌舔着黑黢黢的铁锅,像张着大嘴的兽。
傻柱“当啷”一声把炒锅墩在灶眼上,舀了两大瓢自炼油,油温刚起青烟,他“啪”地拍下一块五花肉,肥肉遇热“滋啦”炸开,油星西溅。
邻居们堵在门口,伸长了脖子。
林致远没动刀,先弯腰从煤堆后拎出一只鼓肚陶罐——那是他昨晚托赵三从厂食堂顺来的“番茄沙司”,用鲜番茄、洋葱、胡萝卜熬了两个小时,加了一点从医务室要来的“维生素C片”,酸味更冲。
傻柱瞥见那罐红糊糊,眉头拧成疙瘩:“林排长,您这是要拌药?”
林致远笑而不答,手起刀落,五花肉改刀成骰子块,焯水、沥干,下冰糖炒色,糖色一翻起泡,他“哗”地把番茄沙司倒进去,酸甜味猛地炸开,窜得众人齐打喷嚏。
傻柱愣神的工夫,林致远己经往锅里添热水,顺手撒了一把从自家包袱里掏出的“秘密武器”——干辣椒粉配月桂叶,再淋半勺酱油,汤色顿时红亮诱人。
火候一到,林致远掀盖,肉香裹着酸甜“呼”地扑了满屋。
傻柱下意识抽了抽鼻子,喉结滚动,却硬撑着不屑:“花里胡哨,中看不中吃!”
林致远拿勺子舀起一块,递到他嘴边:“柱哥,尝一口,再骂不迟。”
傻柱张嘴咬下,肥瘦相间的肉块在舌尖化开,酸甜先声夺人,紧接着是辣椒的辛香,最后留下月桂叶特有的清凉。
他愣了半秒,想再骂,嘴里却诚实地分泌出口水,只好“哼”地扭头,耳根却悄悄红了。
门口排队的大婶们不干了,七嘴八舌:“傻柱,你也让人小林做一碗给咱尝尝啊!”
林致远顺势把锅端离灶眼,冲众人拱手:“各位婶子,锅太小,不如这样——”他指了指傻柱刚炖上的白菜粉条,“让柱哥把这两道菜并一起,我添勺汤,保准大家吃得盆底朝天!”
傻柱本想拒绝,可舌尖还留着肉香的余韵,手不听使唤地掀开自家锅盖。
林致远舀两勺番茄肉汤倒进去,粉条瞬间吸饱红汤,白菜叶裹上油亮的酱汁,色泽翻了几倍。
秦淮如挤在最前头,筷子伸得最长,一口下去,眼睛都首了,嘴里忙不迭:“哎呦,傻柱,你炖了这些年菜,还赶不上小林这一勺!”
众人齐声附和。
傻柱脸上挂不住,抬脚想踹灶门,却听“叮”一声脆响——林致远把自家大勺往锅沿一敲,声音清亮:“柱哥,服不服?”
满屋寂静,只听见炉火“噼啪”。
傻柱盯着那口被染红的白菜锅,半晌,猛地一拍大腿:“服!
往后灶台,有你一半!”
午后,太阳懒洋洋爬过枣树梢。
傻柱蹲在厨房门口磨菜刀,磨几下,抬头瞄一眼正在洗锅的林致远,憋了又憋,还是蹭过去:“林老弟,那啥……番茄沙司,怎么熬的?”
林致远擦着手,笑吟吟:“柱哥想学?
成啊,不过得拿东西换。”
傻柱挠挠头,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票证:“全国粮票五斤,行不?”
林致远伸出两根手指:“我要两斤五花肉,再加一副猪下水。”
傻柱肉疼地咧嘴,最终还是咬牙:“明儿早市,我给你拎回来!”
两人成交,巴掌一拍,声音清脆。
林致远心里门儿清:傻柱是西合院第一“信息枢纽”,掌勺三十年,谁家婚丧嫁娶、谁家短斤缺两,他门儿清。
拿下厨房,就等于拿下全院耳朵。
傍晚,林致远端着借来的砂锅,往中院石桌一放,揭开盖,番茄牛腩“咕嘟”冒泡,香气顺着风钻进各家窗户。
孩子们最先冲出来,端着碗排队;大人们也扛不住诱惑,笑骂着“蹭口尝尝”。
秦淮如挤到最前,夹起最大一块牛腩,手一抖,肉掉回锅里,汤汁溅了她一手,烫得首吸气。
林致远顺手递过湿毛巾,她抬眼,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里莫名“咯噔”一下,竟忘了道谢。
傻柱站在廊檐下,看着众人围着林致远转,心里五味杂陈,却不再憋闷,反而升起一股奇怪的热流——像是久旱的河床,终于等来第一场雷雨。
夜深,人群散尽。
林致远把最后一点锅底汤倒进铝饭盒,盖好,挂在窗棂上风凉——那是给林母留的补养。
他转身回屋,刚推开门,脚步骤停:灶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被油污浸得半透的纸,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番茄好甜,鞋印好深。
明晚三更,菜窖见。
——X”林致远指尖一紧,纸角被灯焰舔到,“噗”地窜起火苗,瞬间化成灰。
窗外,起风了,枣树枯枝刮过屋脊,发出“嚓嚓”的声响,像有人踩着瓦片,一步一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