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契约规则，回放伊始
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林薇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稳住身体。
指尖却只触碰到冰凉光滑的车厢内壁。
没有预想中的加速推背感。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火车行进时应有的“哐当”声。
列车安静得可怕。
仿佛悬浮在一条扭曲的时空隧道里，无声滑行。
只有窗外那令人头晕目眩的色块拉扯，证明他们正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移动。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默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一手死死抓着旁边一个固定着的、雕花繁复的黄铜扶手，指节攥得发白。
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刚才想拉住林薇的姿势。
林薇没比他好多少。
她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车壁，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恐惧。
一种超出认知范围的、最原始的恐惧，裹住了她。
刚才那股子破罐破摔的冲动，被这超现实的景象彻底浇灭。
只剩下后怕和茫然。
她为什么要上来？
就为了跟陈默赌气？
就因为这列车看起来能逃离那令人窒息的一切？
现在好了。
彻底逃到一个更诡异、更无法控制的地方来了！
“我们……上错车了。”
林薇喃喃自语，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对，一定是上错车了！
下一站，下一站我们就下去！”
她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看向陈默。
“听到没有！
下一站我们就走！”
陈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环顾西周。
这才第一次看清他们所处的环境。
这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一款火车车厢。
更像……某个欧洲老电影里的场景。
空间不大，像是一个小型的独立包间。
铺着厚实的、暗红色的地毯。
墙壁是暖色调的木质镶板。
两排相对着的、看起来极为柔软的高背丝绒沙发。
中间固定着一张同样复古的小桌板。
桌角是弯曲的黄铜雕花。
头顶是一盏散发着柔和暖光的、磨砂玻璃罩的老式壁灯。
空气里，甚至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像是檀木又混合了旧书籍的奇特香气。
一切都很舒适。
甚至堪称奢华。
但在这种情境下，这种舒适奢华只让人感到更加毛骨悚然。
“下车？”
陈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嘲讽，“你看看窗外，像是有‘站’可下吗？”
窗外依旧是那片疯狂流淌的混沌色块。
根本分辨不出任何具体的景物。
林薇被噎得说不出话。
恐惧迅速转化为迁怒。
“都怪你！”
她猛地瞪向陈默，眼圈发红，“要不是你！
要不是你气我！
我怎么会跑到这鬼地方来！”
陈默的火气也“噌”地一下又上来了。
“怪我？
林薇你讲点道理！
是我把你推上来的吗？
是我逼你拿那张破车票的吗？！”
“是你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冲上来！”
“要不是为了拉你下去！
我会上来吗？！”
“谁要你拉！
谁要你假好心！”
林薇尖声反驳，“你不是同意离婚了吗？
陈先生！
我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
陈默气得额头青筋首跳。
“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
自私！
冷漠！
永远都是你对！”
熟悉的争吵模式。
即使在这样一个完全超脱现实的诡异环境里。
依然精准启动。
仿佛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熟悉的、能确认彼此存在的方式。
“啪、啪、啪。”
三声清晰的、带着戏谑意味的鼓掌声，突兀地响起。
打断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那个毒舌的列车员。
不知何时，己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包间的门口。
只是这次他戴了一个无比夸张的面具，面具上画着一张尖酸刻薄的脸。
正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两杯……饮料？
颜色很怪。
一杯是深邃的、几乎不透光的墨蓝色。
另一杯则是炽烈的、仿佛在流动的橙红色。
“精彩，真精彩。”
列车员吹了声口哨，踱步进来。
将托盘放在两人中间的小桌板上。
“都到这地方了，还能吵得这么投入。”
“二位这业务能力，佩服佩服。”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满是唏嘘。
林薇和陈默瞬间噤声。
都有些尴尬。
就像被外人撞破了最不堪的家丑。
同时，一种更深的寒意冒出来。
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这列火车……到底是什么地方？
“别紧张。”
列车员仿佛能看穿他们的心思，懒洋洋地开口。
“既来之，则安之。”
“喝了它。”
他用下巴指了指托盘上的两杯诡异饮料。
“本车***，‘契约’。”
“喝完，才好开始你们的……旅程。”
他的用词很微妙。
“契约”。
“旅程”。
林薇警惕地看着那两杯颜色诡异的水。
“这是什么？
我们不喝！”
“不喝？”
列车员挑眉，拖长了语调。
“行啊。”
“规则很简单。”
他伸出三根手指，慢条斯理地说：“第一，喝了它，代表你们自愿接受本次‘婚姻心途’回顾之旅。”
“第二，旅程开始，必须共同观看，不得中途要求下车——当然，你们也下不去。”
他笑了笑，笑容有些冷。
“第三……”他指了指车厢两侧那些看起来像是装饰的、镶嵌在木质镶板里的车窗。
此刻，那些车窗玻璃不再是透明的。
而是蒙着一层磨砂般的雾气，看不真切外面飞速流转的混沌。
“这里，将会回放你们婚姻中的每一个瞬间。”
“好的，坏的，有趣的，痛苦的……而且，偶尔还会……附赠一些对方当时的小心思哦。”
“保证原汁原味。”
林薇和陈默的脸色都变了。
回放……婚姻？
还附赠……心思？
这比单纯的诡异列车，更让人感到一种被窥探、被审判的恐慌！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想干什么？！”
陈默厉声质问，下意识地将林薇往自己身后挡了挡。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薇怔了一下。
列车员无视他的问题，反而看向林薇。
“姐姐，刚才不是挺有种的吗？”
“怎么？
怕看到自己不想看的东西？”
“还是怕……被他看到你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句句戳心。
林薇咬紧下唇。
激将法，又来了。
但她偏偏……她看着那杯橙红色的、仿佛燃烧着火焰的饮料。
又看看对面那杯深沉的、如同暗夜的墨蓝。
心里乱成一团麻。
回顾婚姻？
他们那破婚姻，还有什么好回顾的？
除了争吵，就是冷漠，还有……那些不堪的裂痕。
看了有什么用？
再吵一遍？
可是……那句“对方当时的小心思”，像魔咒一样诱惑着她。
她太想知道了。
想知道陈默那些冷漠背后，到底在想什么！
想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厌烦了她！
“谁怕了！”
林薇心一横，猛地伸手，抓向那杯橙红色的饮料！
动作太快，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手指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杯壁的瞬间——也许是太紧张。
她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托盘边缘！
“哗啦——！”
托盘上的两杯饮料，猛地摇晃！
那杯墨蓝色的饮料，瞬间倾倒！
深色的液体泼溅出来。
大半都洒在了旁边那扇蒙着雾气的车窗上！
“啊！”
林薇低呼一声，下意识后退一步。
陈默也吓了一跳，紧张地看向车窗。
列车员却抱着胳膊，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
诡异的液体顺着光滑的玻璃窗向下流淌。
所过之处……那层磨砂般的雾气，竟然开始迅速消散！
就像被无形的手擦亮！
玻璃变得清晰无比！
而上面显现出的，根本不是窗外那混沌的色块！
而是——熟悉的客厅！
熟悉的家具！
甚至能看到沙发上扔着的、她昨天刚买的抱枕！
画面里，林薇正激动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愤怒和委屈。
而对面的陈默，皱着眉，脸色疲惫又不耐烦。
这……这是……林薇瞳孔骤缩。
这是前几天的傍晚！
他们为了孩子下学期高昂的课外辅导费争吵时的情景！
就在她震惊得无以复加之时。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画面里的陈默，嘴巴在动，似乎在说“行了别说了，我想办法”。
但与此同时！
另一个冰冷的、带着明显厌烦情绪的男声，清晰地、同步地从玻璃窗里传了出来！
又来了！
没完没了！
就知道攀比！
别人家孩子学什么她就非要学！
能不能消停点！
这声音……是陈默的声音！
但……但这绝不是他当时说出来的话！
林薇猛地扭头，死死盯住身旁真实的陈默，脸色煞白如纸。
陈默也彻底僵在了原地。
目瞪口呆地看着车窗里清晰的、带着心声回放的画面。
脸上血色尽褪。
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整个包间。
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扇被“擦亮”的车窗里，传出的、冰冷刺骨的——心声回放。